當花語夕再度醒來,天色已經開始變暗。


    她伸了個懶腰,一抬眼就見藍橋坐在床頭,正一臉苦笑地看著她。


    “我睡了多久?”花語夕自己也有些意外。


    藍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你說呢?”


    花語夕看了看自己尚算得上整潔的衣裙,狐疑地道:“你沒對我做什麽吧?”


    藍橋哭笑不得地道:“我說花大姐,你還想不想去救人了?”


    “別老大姐大姐的叫我,人家還是黃花閨女呢,都被你叫老了。”花語夕白了藍橋一眼,沒好氣地道。


    “那你想我怎麽叫?”


    “不如叫一聲,仙女花妹妹試試?”


    “我呸,可要點臉吧。”


    二人離開鏡玄湖別業,從一條隱蔽的密道潛返城內,密道的出口位於花語夕城南藏身處後院的水井中。


    花語夕率先爬上地麵,一邊拍打著衣裙上的泥土,一邊開門道:“歡迎公子蒞臨蝸居。”


    藍橋走進她這間裝飾簡陋的藏身處,隨意地左右看看,目光落在門邊的一隻繡鞋上。這隻鞋雖沾滿汙泥,藍橋仍能一眼認出,就是他昨晚為花語夕穿上的那隻。


    此時天已黑透,藍橋和花語夕在這樣一個隱秘的房間裏獨處,多少有些尷尬。


    “在我的印象裏,昨晚還是第一次見你穿上鞋子的模樣。”他沒話找話地道,“另一隻鞋呢?”


    “跑路的時候掉了。”花語夕也不點燈,借著月光開始翻箱倒櫃,背朝著藍橋道,“沒想到堂堂藍大公子,竟也有戴麵具騙人的時候。麵具是哪來的?”


    藍橋坦然道:“柳月遙的。”


    花語夕輕描淡寫地道:“她說過那麵具的來曆?”


    “說了,和沒說一樣,都是鬼扯,沒一句真話。”藍橋頓了頓道,“不過做工如此考究的麵具,無論放在哪朝哪代都是稀世珍品,製作麵具的工匠也必是奇人。順著這條線索,說不定還能查到些秘密。”


    花語夕沒再接話,從櫃子裏掏出兩個紙包放在桌上,拍了拍道:“一包牛肉幹,一包煙熏豬頭肉,補充點體力再動身,今晚有的忙咧。”


    “有筷子嗎?”藍橋問道。


    “拿手抓著吃。”花語夕滿不在乎地道:“還有不知什麽時候喝剩的一小點燒酒,願意喝的話也可以喝點。”


    她邊說邊又摸出個酒瓶子擺在桌上。


    藍橋剛要伸手,卻被花語夕拍了一下。


    他一怔,就聽花語夕沒好氣地道:“洗手去,後院有水缸。”


    “哦。”藍橋走到後院,果然見到一隻盛滿了水的大缸,便把雙手伸進去涮了涮。


    他正要轉身離開,花語夕走過來道:“這就完了嗎?剛從地底下爬出來,好好洗洗。”


    她不由分說抓住藍橋的手,又按迴到水缸裏,前前後後給他搓洗幹淨。


    藍橋嗅著她幽香的氣息,任由她柔膩的小手擺布,心中癢癢的,同時又覺得有些羞愧,訥訥地不敢作聲。


    待花語夕自己也洗罷了手,二人才重迴房中,吃起肉來。


    藍橋嚐了一口看起來並不起眼的牛肉幹,動容道:“滋味不錯呀,哪裏買的?”


    “什麽哪裏買,這都是我自己做的。”花語夕嫣然一笑道,“隻此一家,別無分號。”


    “你還有這本事?”藍橋又嚐了一口熏豬頭肉,果然覺得鮮香四溢,點頭道:“花大家全才全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佩服佩服。”


    花語夕朝他晃了晃酒瓶道:“喝嗎?”


    藍橋目光在黑暗中掃了一遍道:“連筷子都沒有,酒杯是不是就更不用想了?”


    花語夕瞪他一眼道:“你喝不喝?不喝拉倒。”


    藍橋沒再說話,接過酒瓶對嘴喝了一口。


    他酒瓶還沒來及放下,就被花語夕搶去,後者也喝了一口,笑道:“酒就這麽多,一人一口,公平起見。”


    “這小姑娘家,也忒不講究了。”藍橋無奈歎道。


    “你才小姑娘呢,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爽快。”花語夕又抓起一塊熏肉塞進嘴裏,“在我這沒那麽多講究。”


    藍橋看著花語夕市井粗漢般的吃相,不禁啞然失笑:“和你處得越久越看不清你,不知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百變妖女,怕了嗎?”花語夕忍俊不禁地道,“公子喜歡什麽樣子,奴家就變成什麽樣子。”78中文首發 . .


    藍橋輕咳一聲,強行轉移話題道:“今早你說樓裏還有一個內應,是不是楚星雨?”


    花語夕反問道:“為何會想到她?”ァ78中文ヤ~8~1~.7~8z~w <首發、域名、請記住


    藍橋看著那隻酒瓶,忍不住拿過來又喝了一口,緩緩道:“聽藍楓說,兩年前燕王府舉辦家宴,楚星雨曾不遠千裏到北平獻藝,此事你可知情?”


    “當然,她本就是我派去的。”花語夕敲了敲藍橋握著酒瓶的手指,待後者鬆手後接過酒瓶,“當初耿炳文三十萬大軍北伐,如果不是楚星雨透出了燕王中秋飲宴的消息,他焉能懈怠至被燕軍夜襲所敗?”


    藍橋點頭道:“所以楚星雨確實是你的人?”


    “不,她對二七會的事情一無所知,去北平也真是單純地去演出,隻是隨後把她宴上的所見所聞用飛鴿傳出來罷了。”花語夕喝了口酒,放下酒瓶道:“事實上楚星雨是我在樓裏見過最純粹也最沒有心機的姑娘,她身居青樓,卻不像其他人般是為了賺錢或者賺個前程,隻是單純地喜歡這種生活罷了。我不忍心讓她卷進二七會的漩渦,所以始終讓她保持賣藝不賣身的超然身份,這也算是對她的一種保護吧。”


    藍橋不解地道:“那你還讓她去北平?”


    “燕王府赴宴,本來計劃是派柳月遙去。”花語夕無奈地道,“後來她臨時有事不在,夠資格的就隻剩下楚星雨了。”


    藍橋又道:“你自己呢?”


    “我被公子打得路都走不動了。”花語夕目光楚楚地道,“怎還能給人唱歌跳舞?”


    藍橋尷尬地一笑,想再喝一口酒,卻發現酒瓶已經空了:“這神女樓在你們二七會中,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不是我們二七會,現在是他們二七會了。”花語夕輕歎一聲道:“神女樓存在的初衷有三,一是為了創收,好給徐輝祖的應天新軍籌集軍餉裝備,二是作為在京城的重要據點,用來招待和會晤軍政兩界以及江湖上的重要人物,三則是充當重要的情報機構,利用青樓客流量大的特點迅速收集京城的第一手情報。”


    她吃了根牛肉幹,頓了頓又道:“樓裏的姑娘大半由我經手買入,色藝也是由我負責培訓,但她們隻是聽命辦事的人,並不理會上層的深意。很多姑娘本就喜聞他人隱私,如果有額外的酬勞就更是樂此不疲,她們無論是在樓裏接客,還是奉命上門,都會留心打探客人們的近況,套出可能有幫助的信息。對於有權勢聲望的重要人物,我們還會特意挑選色藝出眾的美人,或賣或贈地送到那人家裏做小妾或者奴婢,她們也時常能傳迴有價值的情報,甚至完成更精妙的幕後活動。”


    “就像那個顛覆了淩音閣的餘小醉?”藍橋想起西夏寶藏中花語夕和淩羽飛的對話,“一個女人,卻引起方如天和邊城箭師徒反目,隨後邊城箭叛離淩音閣,方如天也敗在安蕭寒的劍下。”


    “其實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公子莫要太放在心上了。”花語夕吃掉最後一片熏肉,又拿起紙包中的最後一根牛肉幹,遞到藍橋嘴邊道:“要是邊城箭和方如天都能像公子般坐懷不亂,區區一個餘小醉,又怎能奈何他們師徒?”


    藍橋紅著臉道:“我哪裏坐懷不亂了?”


    “一切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崩壞的,我隻是推他們一把罷了。”花語夕把肉幹喂進藍橋的嘴裏,吮了吮手指道:“好了,吃飽喝足,我們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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