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園雅舍十三間,小樓環繞湖水邊。青鴨問柳佳人俏,月光照水水接天。


    位於項府東側的蘭園是項家招待客人的所在,以一麵名曰“月湖”的小湖為中心,湖畔建有十三間木屋雅舍。木屋間種植柳樹,枝條垂下直至湖麵,起風時湖麵被劃出各種各樣的水波,讓每間雅舍既享有安靜和幽謐,又充滿情趣和生機。


    十三間雅舍中本隻有一間讓藍楓居住,此時婢女正打掃整理著為藍橋和本雅莉準備的另外兩間,三人便都聚到藍楓的房裏說話。


    “你們有沒有覺得,思邈對小姝的事似乎過於上心了。”藍橋想著剛才項逸軒主動提出幫他們找人的事,緩緩道:“不過這也是件好事,畢竟他在京城擁有我們無法想象資源和人脈,比光憑咱們兩個胡亂行動要有效得多。”


    “我擔心的是另一種可能。”藍楓蹙眉道,“李家小姐的事若繼續查下去,很可能會牽出徐輝祖,項逸軒說到底還算是徐輝祖的師弟,到時候該不會反過來對付我們吧?”


    “我相信他。”一路沒說話的本雅莉道,“他的目標和藍大公子一樣,隻是希望李小姐能夠平安而已。”


    “為什麽?他和李小姐是……”藍楓說到這裏,陡然記起本雅莉說過有關項逸軒曾追求李靜姝的話,不禁偷瞄了藍橋一眼,幹咳兩聲,強行打住話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藍橋見藍楓目光閃躲,一副正在編謊話的樣子,無奈笑笑,轉頭問本雅莉道:“姑娘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本雅莉麵無表情地道:“藍楓之前答應我,等俗務一了,就帶我到草原上轉轉。”


    “你還記著這事呐?”藍楓苦笑道:“如今燕王與建文帝鬥得正酣,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休想賴賬。”本雅莉惡兮兮地揮了揮拳頭,旋又低聲道:“若有什麽難處,我也可以幫你嘛。”


    藍橋若有所思地看著藍楓和本雅莉,忽然莞爾一笑道:“這小子從小到大這麽多年,我還是頭一次見他被一個女孩製得如此服帖。”


    他此言一出,不止本雅莉,就連也藍楓也不自然起來,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否認道:“哪有!”


    三人又閑聊了約有一刻鍾的工夫,就聽敲門聲響,門外清脆的少女聲音道:“藍大公子和小姐的客房都已準備好了。”


    藍橋推開房門,見兩個身材高挑的美女並肩站在門外,不禁一怔。


    但見這兩人無論身材還是樣貌,都生得一模一樣,站在一起好似鏡像一般。


    兩女像約好了般一齊斂衽行禮,自我介紹道:“奴婢鹿雪柔、鹿冰柔,給小姐和公子們請安了。”


    藍橋聽到她們的名字,立時想起自己曾在嶽陽的地下拍賣會上見過這對雙生姐妹花。當時她們獻上驚豔的柔體術表演,最後被一個中年商人以兩千兩白銀的高價拍下。


    現在她們怎麽又到了項逸軒府裏?


    藍橋不及細想,兩女已分別走到他和本雅莉身邊,準備帶他們迴自己的房間休息。


    “那你是姐姐還是妹妹?”藍橋邊走邊問帶路的美女。


    “奴家冰柔,是妹妹啦。”那少女笑道:“另一邊給小姐帶路的是姐姐雪柔。”


    “你們都長得一個模樣,平時要怎麽區分呢?”藍橋好奇地道。


    “相處久了自然能看出一些細微的差異。”鹿冰柔顯然並非第一次迴答類似的問題,嫣然道,“當然,其實看不出也沒什麽啦,客人如有任何需要,隨便叫我們哪一個都可以的。”


    她走到相鄰的另一間雅舍前,掏出鑰匙打開了門,請藍橋進屋:“這間雅舍已打掃幹淨,公子需要沐浴,或者需要奴婢為公子準備熱水泡腳嗎?”


    “不必了吧。”藍橋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道,“江湖兒女沒那麽多講究,天太晚了,你下去歇著吧,別折騰了,我用不上這些享受。”


    “其實還不止這些。”鹿冰柔說到這裏忽然臉紅起來,用手指絞著衣角,仿佛下麵的話需要極大勇氣才說得出口:“項爺的意思是,即使公子深夜寂寞,想喚奴婢或者奴婢的姐姐相陪,奴婢也不可拒絕。”


    “什麽?”藍橋沒想到項逸軒竟如此“慷慨”,張大了嘴半天才道:“此話以後不必再提,你下去吧。”


    鹿冰柔顫聲應道:“是。”然後便慌忙退了出去,替藍橋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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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驟雨停歇,細雨仍在下。


    已換作一身民婦打扮的花語夕站在窗前,聽著窗外細密的雨聲,思索著今夜發生的一切。


    她想到藍橋,想到他化身荀掌櫃時讓自己無從辨認的精致麵具,想到他誤接花球時略顯緊張的神情,想到他上台遊戲時掌心的溫度。


    她想到安蕭寒,想到他英雄一世卻被自己人出賣的悲慘結局,想到他和自己一同返迴楚水城的約定,想到他為自己量身定製,卻隻完成了半卷的薔薇百變。


    她自責,為什麽沒能早些看穿柳月遙的陰謀。直至今夜她還天真地以為,柳月遙針對自己是出於私人恩怨,讓自己做的事也是出於二七會的利益。


    她懊悔,為什麽答應去陪李景隆。若非身處那間隔音良好的雅室,她就能更快覺察樓頂上的決鬥,並及時阻止慘劇的發生。


    她擔心,那些忠心追隨自己的手下,有幾個落入柳月遙的掌控?他們會遭遇怎樣的對待,會不會供認出更多的同伴?


    進而她又想到柳月遙和徐輝祖,即使今天藍橋不來,他們也能找到其他辦法除掉安蕭寒和自己。他們決定動手,說明有把握收拾殘局並控製楚水城,而之所以讓藍橋背上殺死安蕭寒的黑鍋,無非是為能以複仇的名義,順理成章地把楚水軍加入到應天新軍的編製裏罷了。


    花語夕思緒萬千,站了良久,終化作一聲哀歎。是自己太過無能,還是敵人太過狡猾,此刻她已無從判斷。


    在如今的局麵下,她除了自保避禍,還可以做什麽呢?


    至少要先把追隨自己的手下救出來,然後再將堂主真正的死因帶迴楚水城,讓他們知道真正的複仇對象。


    安蕭寒從樓頂墜落本不致死,真正致命的是他背後兩肋的兩處傷口。


    那分明是柳月遙的短刀月刃和短劍毒牙所致。


    花語夕攥緊拳頭,指節捏得咯咯作響,幾乎被胸中的鬱氣吞沒。


    而也就在這時,她聽到“篤篤篤”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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