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橋背負著腳踝受傷的風夜菱,由風月明開路,向嶽陽城的北門長樂門突圍。他身邊還有唐梨、杜震以及陳家姐弟,幾個人形成一個緊密的戰陣,在嶽陽水派幫眾的圍困下一點點向城門方向移動。


    由於幾人還頗有些戰力,嶽陽水派雖有蕭無痕和虛無塵兩位聆雨堂弟子助陣,仍不敢迫得太緊。特別是風月明擁有接近十大高手的實力,讓任何人都不敢小覷。


    嶽陽水派的幫眾平日雖然悍勇,此時卻不願拚上性命阻攔,隻是隔靴搔癢般在旁小打小鬧,讓風月明一行人迅速接近到早已關閉的長樂門下。


    “走這邊!”風月明伸手一指,率先登上左側通往城牆上的石階。隻要能登上城牆,再用輕功飛出城外便已不是難事。


    馬蹄聲驟然響起,嶽州知府何睿率領著至少五百官兵潮水般出現在身後,把長樂門及附近的街道圍個水泄不通。


    “抓反賊!”何睿舉起火把大喝,身後官兵山唿海嘯般地唿應。


    退路已被封死,唯一的出路隻有向前。


    華鋒屍骨未寒,朱玄又戰死沙場,徐秋雨慕容英藍楓不知所蹤,藍橋不禁想起一年前攜朱清筱逃離荊州城時的情景,與今日之嶽陽是何其相似。


    勁風倏起,藍橋抬頭一看,原來是特古斯讓的寒鐵棒迎麵朝自己砸來。他居高臨下地站在城牆上,身邊還有“陰陽書生”劄失溫。


    藍橋抽出玉和劍,“當”的一聲架住特古斯讓的寒鐵棒,真氣激撞隻震得背上的風夜菱嬌軀一顫。與此同時蕭無痕和虛無塵也從後方攻上來,可謂後有追兵前有堵截,


    更令藍橋心寒的是,特古斯讓和劄失溫的出現或許意味著慕容英的罹難,這讓他不敢再想下去。


    在這絕境之中,風月明展現出驚人實力。他腳步移動錯步到隊尾,長劍如龍翔九天,把蕭無痕虛無塵一齊逼退的同時催促道:“快走!”


    唐梨進前一步,長劍從側麵攻向特古斯讓,同時杜震矛影點點攻向劄失溫,陳家姐弟則聯手對敵柳昶。


    特古斯讓敵不過藍橋唐梨兩人包夾,無奈後撤一步,藍橋趁勢站住他方才的立足之地,第一個站到城牆之上。


    他玉和劍劍光連閃,一招全力出手的“霞滿東方”又逼得劄失溫後撤以避鋒芒。而就在藍橋舊力已竭新力未生的緊要關頭,異變再生。


    一股猝不及防的寒意從藍橋的左側湧來,他匆忙間扭頭一看,就見到一把毫無破風之聲的烏黑長劍猶如夜色中一道烏黑的閃電,朝自己的左肋猛插過來。


    這當然是邊城箭。


    這位有著鬼蜮殺手之稱的頂級刺客沒有選擇風月明、慕容英又或徐秋雨作為他的獵物,這次他盯上了藍橋。


    由於他的出手毫無先兆,待藍橋反應過來已是再來不及招架。眼瞧著邊城箭手中的寶劍玄寂已是近在咫尺,就聽“當”的一聲,原來是一旁陳玉倩橫身過來,以手中長劍替藍橋擋架住邊城箭的絕命一招。


    然而陳玉倩畢竟與邊城箭功力相差太遠,僅一下就被邊城箭震得長劍脫手,藍橋卻因此得到寶貴的喘息時間,堪堪閃過邊城箭的進攻。


    邊城箭惱羞成怒,腳步一變竟轉往陳玉倩攻去。


    陳玉倩論武功本就差邊城箭甚遠,此時又失了兵器,在城牆上狹窄的空間內更是無從閃躲,她情急之下隻得向上躍起,雖躲過邊城箭的玄寂劍,卻不料特古斯讓把寒鐵棒脫手擲出。


    她身在空中再無閃躲之力,但覺胸腹處如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緊接著身子一涼,已被特古斯讓的寒鐵棒貫胸穿過。


    “玉倩!”風月明一聲慘唿,與藍橋交換身位,一連三劍往邊城箭的身上招唿,卻被他一一化解。


    陳玉倩的身子重重落下,鮮血淌出。


    風月明一聲悲唿,劍光驟然大盛,把邊城箭、柳昶、特古斯讓和劄失溫四人殺退,為準備跳下城牆的藍橋等人打開一條通道,厲喝道:“快走!遲恐不及!”


    杜震第一個跳下城牆,由於城牆外就是作為護城河的汴河,即便是輕功一般的普通好手,也不虞因此受傷。


    陳玉衡遲疑著是去搶迴陳玉倩還是跳下城牆,被風月明從城牆上推了下去。


    緊接著是唐梨,最後看了一眼嶽陽城頭的月光,也跳了下去。


    風月明早已殺紅了眼,奮力衝入人群,從地上抱起陳玉倩,卻被邊城箭趁機在大腿上刺中一劍。


    他一個踉蹌,知道無力再戰,隻得抱著陳玉倩跳下城牆。


    由於風月明換到前麵開路,藍橋成了拖在最後斷後的人,他麵對蕭無痕以及沿著階梯湧上來的無數官兵且戰且走,又要保護風夜菱,身上也不知掛了多少彩。


    他好不容易來到牆頭,正準備跳,忽覺身上一沉,迴頭一看原來是風夜菱被劄失溫抓住了腳踝。


    此時城牆上已盡是敵方的人,不但有柳昶、特古斯讓、蕭無痕和邊城箭等高手,更有嶽陽水派的幫眾和數十名官兵。


    麵對如此懸殊的差距,一旦被留在城牆上,那幾乎是必死的局麵。


    藍橋一聲大喝,見左右是走不掉了,便欲轉身與敵人拚個你死我活。


    這時風夜菱在他耳邊說了聲“夫君快走”,竟主動鬆開藍橋的身子,還用力推了他一把。


    藍橋本就是在轉身過程中重心不穩,這一下又是大出意料,竟被風夜菱推得跌下了城牆。


    他在下墜的過程中眼瞧著風夜菱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知道眼前這咫尺之差,以後恐怕將是天涯永隔。


    “撲通!”藍橋落入汴河,他急切地遊出水麵往城牆上看去,卻見城牆上已再無聲息,隻有一把長劍從空中飛了下來,連鞘插在土裏。


    那是風夜菱的紅藥劍。


    淚水模糊了雙眼,藍橋想撕心裂肺地大叫,聲音卻哽在喉嚨裏怎麽也叫不出來,變成野獸般的低吼。


    唐梨從旁一把扯起他的身子,轉瞬間已遠離了嶽陽城。


    眾人逃到城北七裏一處廢棄的碼頭停下休息,因為陳玉倩已走到她生命的盡頭。


    她的傷勢實在太重,臉上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全靠風月明在她身上灌輸的真氣強撐著。


    她掙紮著坐起身子,胸膛劇烈起伏著,吃力地吸著氣,用極微弱的聲音對風月明道:“別再浪費真氣給我療傷……能死在你身邊……我沒有遺憾了。”說完這句話,她像是大大鬆了口氣,脖子一歪,已是玉殞香消。


    陳玉衡早已哭成個淚人,斷斷續續地講述了陳玉倩久藏心底的秘密。


    原來那日蓬萊閣奇襲青州幫,陳玉倩不敵被擒,受左刀父子酷刑拷問,一如後來的華鋒。她身中左戰的烈火神掌,卻拒絕為其效力,陳玉衡實在心疼她,才無奈騙藍橋下山。


    後來蓬萊閣敗退,深受火毒折磨的陳玉倩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便主動要求把青州幫並入文昌侯府的勢力,自己也借機伴在傾慕了近十年的風月明身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陳玉衡最後道:“以我姐的身體狀況,就算今日僥幸逃脫,少則十餘日,多則一個月,早晚也會死於火毒。能這樣結束一生,她應該能心滿意足了。”


    風月明輕輕抱住陳玉倩的屍身,嗟然長歎。


    骨肉分離,至親離世,在場的每個人都深有感觸。杜震同唐梨對視一眼,也不禁默然垂淚。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草木間閃了過來,卻是慕容英。


    他早已不複劍法大宗師的超然模樣,不但發絲淩亂,渾身上下沾滿了血跡,甚至,他左臂竟已赫然齊肩斷去,隻留下血淋淋的傷口,讓人看得觸目驚心。


    “慕容師伯……”藍橋哽咽地喚了一聲,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實。


    慕容英倒顯得十分平靜,一邊讓風月明為自己包紮傷口一邊解釋道:“我受到安蕭寒和左刀父子的夾擊,能隻留下一條手臂逃出來,已算是命大。”


    藍橋“嘶”地吸了口氣道:“難怪我們突圍時沒在城牆上見到安蕭寒和左刀父子,原來他們是在追慕容師伯。”


    “徐先生完了。”慕容英神色一黯道,“我親眼看到他被安蕭寒一掌按實胸口,安蕭寒殺了他後才來找我的。”


    “能在安蕭寒和左刀的圍攻下逃出嶽陽城的確不容易。”風月明沉聲道,“也多虧了慕容掌門能以一己之力拖住那麽多敵方高手,我們才有機會突出重圍。”


    慕容英目光掃過眾人,掃過陳玉倩的屍體時停頓了一下,似是想說什麽,卻又沒有開口。


    藍橋試探地問道:“師伯可曾看到藍楓?”


    慕容英輕輕搖了搖頭道:“城內傳來的爆炸聲或許與他有關,但我沒見到他的人。”


    風月明簡單解釋了他被阿魯台追殺時見到藍楓的情景,最後道:“我們傷亡不小,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盡快離開。”


    慕容英點頭表示同意:“官兵隨時可能追出城來,這裏的確還不安全。”


    藍橋斷然道:“風兄先送慕容掌門、唐女俠、杜幫主和玉衡離開吧,我去去便來。”


    “你是想……”風月明目光一動道,“不行!這太危險了!”


    “菱兒身陷敵手,我怎可能就此作罷?”藍橋不理風月明的反對,轉身便走,“怎都要試他一試,菱兒名義上已是我妻,不把她救迴來,我哪有臉麵再見風兄和侯爺?”


    風月明還想再勸,見藍橋心意已決,知道自己說得再多也無濟於事,隻得遠遠地道:“一切小心,不可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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