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一條僻靜的巷子裏,李靜姝扭動著身子道:“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藍橋無奈將她放下,解釋道:“李姑娘,你真是誤會我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李靜姝抖了抖脖子上的鎖鏈道:“藍公子人中龍鳳,你若是想要我,直接對我說也就是了,何必兜這麽大的圈子找人演戲?”


    風夜菱被李靜姝的無名火搞得一頭霧水,不解地道:“我們演什麽戲?”


    李靜姝氣結道:“任達這幫人不是和你們一起的嗎?否則他為何錢都不要就把我交給你們?這鎖鏈的鑰匙想必也早在你們手裏了吧?我就奇了怪了,你這兩位夫人都醜得不能見人還是怎麽?幹嘛非跟我過不去啊?”


    “我們和任達……不認識啊……”風夜菱被她說得有點懵,盡力用柔緩地語氣道:“靜姝姐你聽我說,我們真的是好心來救你的。我們今天下午才到的嶽陽,在洞庭魚榭吃過飯也是我提出要逛街的,陰差陽錯闖到冷月軒去完全是個巧合。”


    李靜姝聽到她叫“靜姝姐”,身子顫了一下,遲疑地道:“這位夫人是……”


    “靜姝姐還記得我嗎?”風夜菱說著一把扯下覆麵的絲帕,抱住李靜姝道:“我是小夜啊……”


    “小夜?啊,你竟然是小夜!”李靜姝慢慢反應過來,驚異地看著風夜菱和藍橋道:“你們倆這是……”


    “噢,他叫藍橋,是我的未婚夫。”風夜菱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挽起藍橋的手臂,又介紹白雪音道:“這位是天蓮宗的白女俠。”


    白雪音也扯下絲帕,和李靜姝打過招唿。


    “抱歉藍公子,剛才是我誤會你了。”李靜姝向藍橋深鞠一躬道,“我叫李靜姝,是小夜以前在京城時的好朋友。”


    藍橋見她故意不提與自己相識的往事,反而裝作初次見麵的樣子,知道她是因為風夜菱的緣故不想被誤會,隻得配合著與她重新“相識”,笑著道:“早聽菱兒提起過你,今日一見果然驚為天人。”


    李靜姝眼睛轉了轉道:“小夜該不會說過我什麽壞話吧?”


    藍橋想起當初在濟南,風夜菱和朱清影聊起李靜姝的跳舞踢飛鞋子的往事,不禁莞爾道:“哪有,她說你跳舞跳得好呢。”


    “這話要是別人說的我也就信了。”李靜姝白了風夜菱一眼道:“小夜的舞本就是天下一絕,連她也這麽說,未免讓人懷疑她的動機。”


    風夜菱大睜著眼道:“我能有什麽動機?”


    “借機抬高自己唄,好在未來夫君心裏留下個美好的印象。”李靜姝瞥了藍橋一眼,笑著道:“讓我猜猜她都說了什麽——她是不是說我飛鞋的事了?是不是說了?”


    她此言一出,風夜菱立刻大感吃不消,漲紅了俏臉嗔道:“靜姝姐也不是好人來的,專門羞臊人家……”


    “哇你還真說了,好啊你,枉我們姐妹一場……”李靜姝說著便去撓風夜菱的癢,風夜菱連忙閃躲,又去拍她的手,兩女打打鬧鬧笑作一團。


    “那現在該怎麽辦?”風夜菱笑得幾乎喘不上氣,好半天才調勻了氣息道:“剛才冷月軒裏一片混亂,連銀票也沒來及給,我們就這麽走了,該不會被追殺吧?”


    藍橋一方麵因她姐妹重逢而欣喜,另一方麵也正為此事感到擔心,沉聲道:“沒想到那冷月閣竟和左戰也牽著關係,現在嶽陽城已成險地。為李姑娘著想,我們本應趁早送她離開,隻是此刻一來夜已深了,二來她的鎖鏈也還沒解開,我們不如先找間客棧住下,明天一早再送她出城吧。”


    風夜菱本來想讓藍橋帶著李靜姝一起去找藍楓和風月明他們,現在聽他這麽說,知道他有意隱瞞他們此行的目的,此時當著李靜姝的麵也不便多問,隻好道:“明天就是端午節了,嶽陽城到處都是各地趕來湊熱鬧的,哪裏去找客棧呢?”


    藍橋想起進城時徐婆曾無意提到過的碧水接天樓,心道此處既是嶽陽城極高貴的去處,說不定價格極高,反而還有空房餘下:“咱們去碧水接天樓。”


    李靜姝訝然道:“公子有所不知,碧水接天樓是嶽陽最奢華富貴的地方,住宿的話少說也要一百兩銀子起步,我們還是不要……”


    “無妨。”藍橋笑道,“既有臨安公主和弘毅先生的千金在,區區百兩銀子,我總還出得起。”


    “可是……”李靜姝轉過頭,向風夜菱投去征詢地目光。


    “怎麽?靜姝姐還怕我出不起銀子?”風夜菱大方地拍了拍荷包,朝她擠了個鬼臉道:“主人都發話了,小奴婢還敢頂嘴?”說著她還故意撥弄了一下李靜姝脖子上的鎖鏈,隻臊得後者滿臉通紅,低頭不語。


    坐落在洞庭湖東岸的碧水接天樓是一座遠看呈“山”字型的宏偉建築,其一、二兩層占地寬廣,足都有兩三百步之長。這種大平麵的設計從第三層開始變成由南向北依次排列的三座塔樓,其中南北兩座塔樓高五層,中間最高的塔樓更是有七層之高,東可觀覽嶽陽城中的大街小巷,西可俯瞰煙波浩渺的千裏洞庭,是整個嶽陽城的最高點。


    碧水接天樓是整個嶽州府最有名的銷金窟,不但吃喝嫖賭樣樣齊全,且樣樣都是此中之最。燈紅酒綠之際,紙醉金迷之間,多少人在此流連忘返,直到囊空一物,方從夢中驚醒。


    其一樓靠南側的飯莊奢華氣派,既有裝飾精美的雅室,也有臨湖賞月的平台,兩三道菜的價格比得上洞庭魚榭一整桌席麵,來此用餐的顧客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富商名媛。他們有些人來此並不是為了享用美味,隻是為了顯示自己與眾不同的身份。


    靠北側的酒榭古色古香,其古樸而又具韻味的裝飾讓人如煮酒於曆史長河之畔,似置身於江南煙雨之中。雕梁畫棟,懸的是曉風殘月的詩詞手稿,掛的是折戟沉沙的盔甲刀槍,紅袖添香在左,鐵馬金戈在右,此情此景,讓人即便不是酒中君子,也忍不住在此開懷一醉。


    酒榭中除了各地名酒如花雕女兒紅竹葉青等,還有本地的名酒洞庭春,讓無論是慕名而來的外地遊客,還是土生土長的本地老饕,都能在此找到適合自己的選擇。


    二樓同樣分為南北兩塊,南邊的楚館燈紅帳粉,曼妙佳人隨處可見,肉光致致美腿如林,春幔更比春風暖,脂粉卻比花粉香。嶽州最有名的幾位花魁盡集於此,既能操帆掌舵,亦可言聽計從,讓客人享受最別樣的情趣,體會最極致的溫柔。


    北邊的賭場喧囂不絕,唱喏聲、挑釁聲、叫嚷聲、歡唿聲和歎息聲交織在一起,伴隨著“嘩啦啦”的搖骰發牌聲和推金擲銀聲響成一片。千金掌中過,一夜見興衰,在做工考究的精致賭具和衣著暴露的美女荷官的陪伴下,賭客們有的步步為營,有的千金一擲,在這銀錢組成的滾滾洪流之中耍個痛快。


    三層以上的三座塔樓則是整個嶽州府,甚至整個湖廣最豪華的的客房,每一間客房都獨占塔樓的一層。南北兩樓的三到五層,加上中樓的三到七層,一共十一間客房,是嶽州府最高的財富象征。


    這裏沒有麵目猥瑣的店小二,負責招待客人的清一色都是姿色上佳的妙齡侍女,當藍橋帶著三位姿容絕世的美女踏足碧水接天樓,負責接待的侍女立即眼睛一亮,笑靨如花地迎了上來。


    她似早見慣了有各式美女隨行的客人,對李靜姝脖子上刺眼的鎖鏈也視若無睹,溫柔而不失熱情地道:“客官來得真巧,本店剛好還剩下最後一間客房,是南樓頂層的房間,風景極好,保證客官滿意。”


    這侍女既沒有爆出價格,也沒問藍橋是不是決定要住,徑直便引著四人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藍橋有些遲疑地道:“一間房住得下嗎?”


    “住得下,住得下。”那侍女盈盈一笑,轉過身來道:“客房不但分為內外兩間,還有超大的露台和浴室,公子爺就算再多抱兩個美姐姐過來,也綽綽有餘。”


    “他敢!”風夜菱瞪了藍橋一眼,一臉不悅地摸出幾張銀票道:“閑話少說些,這間房要多少錢一晚?”


    “按照今日的牌價,是二百兩銀子。”那侍女一邊說一邊又往樓梯上走去,藍橋卻在心中暗吃一驚。二百兩,都快抵得上翳影弓的拍價了。


    李靜姝有些心虛地看向藍橋,剛想勸他另投他處落腳,那侍女卻又轉過身來,吃吃地笑道:“客官們請安心住下,房錢早有人替你們付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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