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還有多少銀子?”藍橋悄聲問道,“按現在的形勢,我看這拍價不可能比紫魅更低,一萬兩十萬兩都不是不可能。”


    “銀票我這還有八百兩,就算加上金葉子也不過一千兩。”風夜菱無奈地道,“所以我才說要碰運氣。”


    白雪音擔憂地道:“若是有人出價更高怎麽辦?難道這麽一個大美人還不值一千兩?”


    小桃仙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插口道:“莫說一千兩,像她這級數的美女,一萬兩也未必夠用。”


    藍橋的心直往下沉,這時曲夫人拿起李靜姝披風前的係帶,輕輕往上一提,李靜姝立時便跟著踮起腳,仿佛生怕那係帶被解開似的。


    曲夫人妖媚地一笑,拉著那係帶向前走去,李靜姝便也如影隨形地跟著她走,被她帶著到四周的坐席前任人觀賞。


    風夜菱心疼地看著竹蓬裏被拉著走來走去的李靜姝,唏噓地道:“以前我們幾個玩得好的姐妹裏,就屬靜姝姐的脾氣最大,不買任何人的賬,沒想到她今天也要淪為別人的玩物。”


    小桃仙低聲道:“在我們這,沒有人會不聽話的。夫人根本想象不到任二爺的手段,無論多麽剛烈的女子,隻要到了他手中,出不了一兩天都會認命。奴婢昨夜曾親眼看到前麵這位姐姐受刑,一開始也堅強得很,後來還不是求饒聽話了。”


    “他們給她動刑了?”藍橋的心猛地揪緊,“你都看到什麽了?”


    “奴婢也隻是路過時偷看了一眼。”小桃仙聲音壓得更低,“當時這位姐姐被繩子吊著,不斷被浸入一個大水池。”


    “水刑嗎?”白雪音不解地道,“很多衙門都會用吧?”


    “夫人有所不知。”小桃仙心有餘悸地道,“任二爺的水和一般的水不一樣,也不知加過什麽東西,碰一下身上就會有火燒般的灼痛感覺。聽說若是浸得久了,皮膚就會變薄,到時候任何身體上的接觸,哪怕隻是輕輕摸一下都會痛苦不堪,甚至皮膚破裂。”


    藍橋想象著那個情景,心底升起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懼感,有些理解地道:“這若換了是我,恐怕也撐不了多久就會……”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人群一陣驚唿,原來是曲夫人忽然加快腳步,一下扯開了李靜姝披風的係帶。


    如精美瓷器一般的披風轉瞬間落下,露出裏麵輕薄貼身的天藍色衣裙。這衣裙沒有衣袖,將少女完美的香肩以及兩條藕臂完全展露出來,其裙擺更是隻有大腿一半的長度,露出兩條白玉般的美腿。


    江南夏日暑熱,穿短衣短褲上街者並不鮮見,甚至赤身露體避暑納涼者亦大有人在。隻是對於未出嫁的少女,在眾目睽睽之下露出手臂和大腿的肌膚,在這種環境下任人評頭論足,仍是羞臊難耐的事。


    直到此時藍橋才看清楚,李靜姝的雙手雖始終背在身後,卻並沒有任何鎖鏈或繩子束縛。她的兩條小臂整齊地疊在一起,左手抓著右臂,右手抓著左臂——想來她是受了任達或曲夫人的吩咐,主動做出這個姿勢的。


    李靜姝蒼白的臉上泛起羞紅,剛想低頭躲避四麵八方射來的目光,曲夫人已搶先喝止道:“不許低頭!”


    “是。”李靜姝嬌軀一顫,果然不再低頭,目光落在麵前的一片虛無之上。


    風夜菱眼睛發酸地道:“靜姝姐何等剛烈的女子,這是受了多少折磨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曲夫人見李靜姝果然乖乖聽話,麵露得色地道:“這妮子的樣貌身材想必各位都已看清了,絕對是萬裏挑一的好貨。”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擰了一把李靜姝的臉蛋,得意地道:“你們看這臉蛋,這腿,多水靈……”說到這裏她忽然在李靜姝的背上搡了一下,對她命令道:“來,唱首曲子給客人們聽聽。”


    “這……”李靜姝稍一遲疑,曲夫人便毫不留情地摑起一掌在她臉上,然後又扯住她的頭發,一字字地道:“問你話呢,唱,還是不唱?”李靜姝被曲夫人扯得不得不彎下腰來,臉頰火辣辣地作痛,卻又不敢伸手去揉,委屈的淚水瞬間充盈了眼眶。


    “我叫你唱歌。”曲夫人再次發出指令,任達站在不遠處含笑看著李靜姝被打,卻絲毫沒有上前阻止的意思:“乖乖聽話,就能少吃點苦頭。”


    “我知道了。”李靜姝含著淚道,“請不要再打我了。”


    曲夫人這才放開李靜姝,命人從暗處拿過一把琵琶塞到她的懷裏,她也終於能被允許活動手臂。


    在黑暗中目睹這一切的藍橋隻覺胸中鬱結——他恨不得抽出寶劍大打出手,但理智卻又告訴他不能如此莽撞。


    李靜姝重新站直身子,待調勻了唿吸,清了清嗓子道:“小女子獻歌一曲,還望各位賓客指教。”


    “快唱快唱!”藍橋右側那中年漢子站起身激動地拍著手道,“看你唱得有沒有碧水接天樓的夏小姐好聽。”


    李靜姝調好弦後再施一禮,素手輕挑,琮琤的樂聲已悠然而起。


    隻聽她唱道:


    一廂情,兩相思


    三年成追憶


    四時陰晴無定


    怎及君


    輕言別離


    人道你心中有溝壑


    五嶽在胸,誌與天齊


    我當你沒了六欲七情


    忍棄那八畝田地


    九裏長堤


    我非木雕泥塑


    不要你勇闖九九八十一


    我隻願君心常在兩相依


    好避那江浦風急


    恨隻恨我年少懵懂不諳事


    初時不知你心意


    歎隻歎我故作驕矜慳一笑


    寒了君心悔莫及


    門前流水尚能西


    前塵舊夢不可逆


    擦肩而過再迴首


    方知錯過良人太可惜


    隻無奈紅塵滾滾緣難續


    把我碾作塵來


    把你零落成泥


    到頭來繁花落盡


    我不是我


    你不是你


    她的歌聲淒婉,像風過長林,像雨打霜葉,像秋日裏南歸的孤雁,更像山間石隙裏傾瀉而下的一泓清泉。不僅藍橋聽了癡然不醒,風夜菱更是被她歌聲裏細膩婉轉的少女心思催出了淚花。


    李靜姝一曲長歌唱罷,輕輕按住琵琶,任餘音繞梁,引眾人垂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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