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胖嘟嘟的身軀直往蕭宋背後躲,看得他掌教師祖是又氣又笑。


    「……知我管不動你。」薑齊塵瞪了眼杵在門口紮眼的蕭宋,這小子低著頭倒是有認錯模樣,可那心思定是早就不知道飛到了哪個九霄雲外。


    「明日我會入宮去見國師。」


    蕭宋聞言,仍低著頭不吱聲。


    薑齊塵見狀也瞭然,他嘆了口氣:「那你明日就和青雲在盛京四處逛逛吧。」


    蕭宋這才抬起頭,一雙眸子清亮又薄涼:「這也是我師父的意思?」


    薑齊塵這時反倒是笑了:「全青城山最慣著你的不就是老天師了?」他擺了擺手示意兩人下去,「你到春祭再露個臉就行,你師父的意思。」


    蕭宋這才揚起了嘴角:「好咧!那掌教師伯,我和青雲這就不礙您的眼了。」


    「去!」薑齊塵揚起手臂作勢要打,一大一小兩個活寶一溜煙兒就沒了影,青城山掌教的頭搖了又搖,最終作罷,起身準備春祭事宜去了。


    還能拿這個渾小子怎麽辦呢?


    這可是他們青城山開山以來第一個羽化登仙啊。


    隻能由著了唄。


    ---


    玄清觀是青城山在盛京的產業,也是盛京香火最旺的道觀之一,近年來不斷修繕擴建後倒也形成了不錯的規模,依山而建的觀廟前山奉香後山食宿,此次青城弟子入京後都好生在此地安頓著。


    青雲年紀小不適合自己獨住,就被掌教順手指給了蕭宋,雖說青雲不是蕭宋的嫡親師弟,平日裏卻都是蕭宋在帶著他,兩人關係好得像是親兄弟,自然對這安排全盤接受。


    仲春的夜晚仍舊微寒,蕭宋開著門,隨著月色一起流入廂房的還有帶著春寒的風,吹得青雲一激靈。


    「小師叔?」


    蕭宋站在門邊,身長玉立,月朗風清,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冷似地盯著遠處,眉似遠山,麵涼如水。


    見蕭宋不應聲,青雲加大音量再喊:「小——」第一個字還沒喊完就被連手都沒抬的蕭宋一道內力摁了迴去。


    蕭宋行雲流水地進門,關門,再一屁股坐在青雲身邊,又變迴了那個不太正經的少年,他順手提起在地上躺屍的桃枝,又不知從哪裏摸出把小刀來,慢悠悠地削揀起桃木來。


    「小師叔你還真刻劍呢?」


    「閑著也是閑著。」


    「可我不會使劍啊。」


    「誰說是給你的了?」


    「……哈?」


    蕭宋看了眼青雲不滿的表情,伸出隻手要去捏他的小胖臉,卻被兩隻手反握住,小道童眯起眼睛盯著他的手,指指點點又念念有詞。


    蕭宋想起白日裏這個便宜師侄說要給他算姻緣的事情,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饒有興致地看著青雲認真的模樣。


    青雲卻眉毛擰了又擰,嘴角抿了又抿,最後像是苦惱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看得蕭宋好笑:「怎麽,你學藝不精,看不明白是吧。」


    「小師叔你別亂動!」青雲卻表情認真執拗地繼續抓著他的手。


    青雲又扭曲著一張臉瞪了蕭送的手半晌,最後訕訕地放下蕭宋的手,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一臉吃了蒼蠅的模樣。


    蕭宋覺得好笑得過分:「又怎麽了?是我天煞孤星還是你學藝不精?」


    青雲擰巴著臉,皺了又皺:「不應該啊……」他皺著眉頭,滿臉的不解和不可置信,卻又認真得叫人說不出怪他,「如果我沒算錯,小師叔你命裏有紅鸞星,落江南道。」


    蕭宋懶洋洋地撐著腦袋,眼神示意青雲繼續。


    「但是——你這紅鸞星——好怪啊——」青雲雙手在半空中擺了幾下,努力整理措辭,「不是個定數……」


    蕭宋算是聽明白了,不是個定數,那還叫什麽算命啊。


    「你學成這個樣子還好意思來給我算姻緣?」


    「不是……就……你這媳婦兒怎麽一會兒有一會兒又沒有的……不是……這有違天理啊。」青雲反倒是先急了。


    「……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人話嗎?」蕭宋被青雲離譜的話哽得沉默了一瞬,隨後提溜起青雲去洗漱,「別想媳婦兒不媳婦兒了,你才幾歲啊就給人算姻緣,你這技術還是迴爐重造去吧,別出來丟人顯眼了,得虧你今天算的是我,換作外人,我們青城山真是臉都不要了!」


    青雲也擰巴著臉陷入自我懷疑,又條件反射地去迴嘴:「小師叔你也才十七啊就每天想著娶媳婦兒,也不害臊!」


    說完又跑得一溜煙推開門去洗漱了。


    蕭宋見飛雲跑遠,卸力地坐迴榻上,拿起才草草削了幾刀的桃枝在手上把玩了幾下,抬眼見到桌上的兩根紅繩,又不免想到青雲方才胡鬧一般的姻緣解,輕笑了一聲。


    他漫不經心地擰起兩根紅繩,掰扯了幾下,又草草在那桃枝上尋了個大概劍柄位置把紅繩串了進去,倒是像是在賭氣。


    什麽姻緣啊、什麽媳婦兒啊,那都是他命裏本就沒有的東西。


    他不過說了一句玩笑話,那劉園老頭和小青雲怎的都那麽較真,非要給他命裏牽個紅線、占個紅鸞。


    羽化升仙的命即孤獨滎孑的命,怎麽他這個當局者都想明白了,旁觀者倒是不清呢。


    ---


    許是晚上雕那桃木劍雕地太用功,蕭宋這一覺睡醒已經是日上三桿,那大太陽順著大開的窗戶照進來晃得人眼睛疼。昨夜裏幾扇窗都關得好好的,斷然不會自己打開,蕭宋睜開雙眼,果然看見那罪魁禍首的小道士撐著腦袋打盹,想必是在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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