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張白紙鋪張開來,對角折疊一次,再張開,另一個對角再折疊一次,再次張開……


    時逾白一心都放在折紙身上,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


    終於,一隻小巧可愛的千紙鶴被折了出來。他將小千紙鶴放在手心,對著陽光欣賞。


    “哇,這是折的什麽啊?”親切的聲音在他的身邊響起,“真可愛。”


    莫名的情緒在心中悸動,“這,這是……”


    他迴過頭,卻看見老師一心都在他身旁那個同學折的紙飛機上。


    時逾白微微失神,心中的悸動消失,它本來占據一方席地,消失過後反而覺得空落落的。


    這時,有同學擠過來,“老師老師看看我的!我折得更好!”


    他同樣折的是飛機隻不過更大更威武。


    “哇,好威武的飛機,是要用它打壞蛋嗎?”老師笑嗬嗬地開玩笑。


    “哼哼,對,有了我的大飛機,誰敢鬧事,我就打誰的屁屁。”


    時逾白的眼簾中恰好裝得下這溫馨的一幕,他用自己的手試了試放在自己的腦袋上,摸了摸。


    心中的悸動再次出現,“我的更好看,老師一定會誇獎我的。”


    於是他邁著小腳過去了,可,老師身旁聚集的小朋友越來越多,一個不小心,自己就被擠了出去。


    一個踉蹌,他差一點摔一跤。他的心中一顫,他不想給老師添麻煩,也不好意思占用大家的老師。


    所以,他沒有試著再去擠。


    “哈哈哈哈……”


    背後傳來他們和睦的聲音,以及,自己夢寐以求的誇獎聲。


    時逾白孤零零地坐迴自己的位置上,把小巧的千紙鶴放在手心,陽光柔和,落在千紙鶴的身上,就像是撫摸。


    他請太陽欣賞自己的千紙鶴。


    微微失神,他再次拿出紙,鋪張開來。


    他的位置在後門第一個,若有老師進來,第一個看見的一定是他。


    於是,他努力地讓千紙鶴掛滿自己的課桌,希望老師可以看見。如果是老師,一定會誇獎自己的。


    果然,老師進來的一瞬間就看見了,時逾白悄悄地看著他,期待的目光與他撞了一個滿懷。


    “時逾白同學,折了這麽多千紙鶴啊。”時逾白的腦中已經聽見了老師的聲音。


    然而,老師隻是瞥了他一眼,不等他捧起千紙鶴,就與他擦身而過。


    那個瞬間,時逾白感覺自己的期望,與希望擦肩而過。


    “哈哈哈哈,你看那個家夥,折了好多千紙鶴,他以為這樣就可以得到老師的關注嗎?”


    “好好笑,這裏是學校不是家裏,誰慣著他?不給他拆了就不錯了。”


    “就是想要別人注意到他唄,搞笑。”


    他如願地得到了關注,隻是這份關注過於熾熱,讓他有些煎熬。


    他隻是小心地把沒能送出去的千紙鶴抱入懷裏,他好像就是在安慰沒能得到關注的千紙鶴。


    世界黑了,像是被關進了一個小黑屋。


    “不要看著我,不要看著我……”


    懷中的冰冷未能讓他放開雙手,那是他熱愛的劍,也是唯一一把不被別人喜歡的劍。隻有自己會選擇他,就像是在選擇……自己。


    害怕的話,抱一抱就好了。


    他記得他的家人還在的時候,這樣說過,很管用……很管用……


    世界安靜了,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他知道,他就是一個充滿缺陷的人,他沒有自信,也沒有勇氣去做一個大家都喜歡的人。


    就這樣,安安靜靜的,也挺好……


    咿呀——


    無聲的世界突然闖入一個異客,光從門的那一邊傳進來。


    “你在的吧?時逾白。”那是班長劉允卿的聲音。


    時逾白現在不會被任何人看見,所以,隻要不發出聲音,班長就會離開的吧。


    然而,當她假惺惺地散發善意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出了聲。不過想要自己迴去當替死鬼!


    他抬起頭,這才看見了將頭發剪掉,用那個粉色的發繩紮著大蒜頭的班長大人。


    他記得,他的母親曾告訴過他:頭發是女人的生命。


    而他的班長把她的生命剪掉,隻剩下短短的一截,用厄運的發繩束好。


    然後,她如此告訴自己,她來到這裏不是為了勸自己迴去,她隻是告訴自己,他還有可以迴去的地方。


    她走了,帶上了門,卻留了一個小小的縫隙讓光不至於與這個世界絕緣。


    時逾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隻不過,她感覺心,好舒服。


    叮咚。


    他的手機響了。那是消息提示音。


    他打開手機,他已經有很久沒有玩手機了,他沒有什麽喜歡的遊戲也沒有聊天網上衝浪的習慣。


    他打開手機,打開學院的網站,然後,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一則又一則消息,都是關於一個透明人的。他試著點進去一個視頻,當看見視頻中那個行動不便的老人時,他了然。


    “我,又被罵了吧?”時逾白自嘲般笑了笑。


    可當他看見同學們的評論後,有些愣住了。


    “先生大義。”


    “先生高尚。”


    “多謝先生給的勇氣。”


    諸如此類,他忽然看見了班長的賬號對此的評論:


    我不敢賭人們善良,但我賭人們憐憫。


    一條點讚過萬的評論。


    而另一條點讚過萬的評論,是樂浮玉:


    他不是壞人。


    “什麽啊,當一個透明人,反而被所有人看見了,真是不合格呢。”時逾白眼角紅紅的,原來,自己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做一個透明人就好。


    於是,透明的他重新往教室走去。


    他聽到了大夥幾乎所有的計劃,也知道了,班長是認真的。盡管她現在可能已經不記得為什麽一定要是自己去赴死,但,哪怕隻是為了班上的同學,她也一定會去。


    他們走了,浩浩蕩蕩,各司其職,與自己無關。隻是,他覺得班長不適合紮著那個發繩,於是便取走了它,當看見班長的頭發落下,帥氣的模樣驚豔到了他。


    他迴到自己安靜的角落,班長說過,這裏就是他的家。隻是,一時間真的睡不著,心裏亂亂的。


    他抬頭看了一眼教室,他發現他從未到別人的課桌上看看。


    這裏的學院是不一樣的,大家都有屬於自己的位置,因為大家是對付異種的第二戰線,第一戰線就是院長他們。


    當異種降臨,院長它們不在,那麽這份責任就會落到他們頭上。


    所以,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位置,如果有一天,位置空了,也能讓大家記得,那裏還有我們的一員。


    他從門口的位置開始看起,可突然,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所有人的課桌上,都留有一張卡片。


    他們似乎是有意把它放在最顯眼的位置,隻要一坐上去就會看見。


    “班上有個小透明,下課去捉弄捉弄他吧。”這是第一張課桌上寫的。


    時逾白一愣,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麽。


    “注意班上的角落哦,那裏有班長大人的‘情人’!討好討好!”


    時逾白臉一紅,感覺這個形容真是離譜。


    “欸,有個小家夥總是被忘記哦,必須想個笑話讓所有人記住才可以。”這是沈南初寫的。


    時逾白忽然想起他跟班長他們出去吃飯時,這個沈南初就一個勁地捉弄自己,當時他真想找個縫鑽進去,被一桌子人喂菜什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是嬰兒寶寶呢。


    “不想當夏桀那個傻子,就多看看角落那個裝睡的家夥,找機會給他一腳,讓他知道裝睡沒用。”


    時逾白知道的,樂浮玉一直很暴力。


    終於,他來到班長的課桌上,班長的課桌卡片上被字跡填滿,密密麻麻的,就像螞蟻在爬。


    “時逾白小寶貝坐在後桌,他喜歡舞劍,有些靦腆,容易被人遺忘,似乎不喜歡吃香菜和太辣的食物,臉紅的樣子很可愛,還是個小寶寶,需要照顧!


    有時候眼睛會自動忽略他,注意看看他手腕上的粉色發繩,就能看到他了。


    他似乎不太喜歡那個發繩,但是又不知道可以用什麽東西代替。要是沒有那個發繩,我們根本看不到他啊,得想想,有沒有可以代替的東西。”


    時逾白一愣,原來,不是因為害怕發繩被他偷偷送給別人才一直盯著發繩看到,是因為,他們根本看不見自己,必須要有一個參照物。


    “祝願時逾白小寶貝早日被所有人記住,拜托了。”


    輕輕地放下紙片,他抿了抿嘴唇,有點苦又有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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