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過神來,操場上已經一個人都不剩了。天空不知何時已經掛滿了星星,校園的燈火也變得闌珊。


    隻有一個白發的少年趴在自己腳邊睡得正香。


    洛劫看著這傻乎乎的江玖沐,心情複雜。他有點分不清這個家夥到底是不是裝的。


    洛劫歎了一口氣,踢了踢他。


    “唔嗯……”江玖沐呻吟著,翻了個身。


    洛劫一時間無語住了,睡這麽死?想了想,洛劫走開了。一會,他提著一桶水迴來,接著……嘩——


    “哇——”冰冷的水讓江玖沐淋了個夠,他那不願醒來的清夢頓時碎作無數片。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洛劫,“你,你,你……”


    “誰讓你睡在這的?感冒了怎麽辦?”洛劫故作嚴肅地嗬斥著。


    江玖沐身子一顫,就好像是調皮小孩被家長訓斥了無數次一般,下意識支支吾吾地解釋:“人家,人家也是不小心……不對。”


    江玖沐剛才純粹是睡懵了,這才反應過來,我睡著了還不是因為在等你?


    頓時,他惡狠狠地瞪著洛劫,“我等你,你還訓斥我來了!”


    他翻身起來,抱起洛劫的手臂,一把將衣袖推上去,對著手臂就是一口。


    “你屬狗的嗎?給我放開!”洛劫大驚失色,連忙推囊江玖沐的腦袋。


    鬧了好一會,還是巡邏的值班教師發現了他們,讓他們趕緊迴家。


    走在燈火闌珊的路上,洛劫心裏亂亂的,有太多太多不合理的事情了。


    他瞥了一眼沒心沒肺的江玖沐,江玖沐注意到視線,咧開嘴對著他傻笑。洛劫頓時沒臉看了,心中嘀咕,別跟別人說我認識你。


    他知道的,他在班級裏不是很受歡迎。甚至可以說是眾厭。所以,如果是自己一個人的話,或許醒過來的時候還不一定在操場呢。


    說不定在女廁茅坑裏。


    也是多虧了江玖沐沒心沒肺地守著自己。


    “雖然我從沒說過我需要。”洛劫嘀咕了一句。


    “嗯?洛劫?你剛剛說了什麽?”江玖沐耳朵一動,仿佛是怕聽不清,貼上來問。


    “我說,今天你有想去的地方嗎?我今天倒是沒什麽事。”洛劫神色如常。


    然而江玖沐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真的?”


    洛劫點點頭。


    “真真的?”江玖沐貼得更近了。


    洛劫嗯了一聲。


    “真真真……”


    啪!


    洛劫朝著江玖沐腦門上一拍,“少囉嗦,不然我睡覺去了。”


    “那就去小吃街!”江玖沐也沒在意,自顧自地蹦起來,手指指向斜上方的天空,跑在前麵替洛劫開路。


    “他真的十八了嗎?”洛劫疑惑道。


    ……


    “老板,有什麽好吃好喝的,都給我端上來!”江玖沐剛剛坐下就衝著在忙活的夥計招招手。


    “好嘞,客官,您稍等啊。”老板樂嗬嗬地應著,他當然巴不得有這樣能吃的客人。


    “洛劫,你吃啥?”江玖沐撐著腦袋,蕩著小腳,搖頭晃腦地盯著洛劫。


    “我不餓。”洛劫的眼眸中沒有一絲一毫對食物的欲望。


    “那可不行!”江玖沐嘴一鼓,正好老板端上來一盤炒麵。


    “來,啊——”因為江玖沐也是比較矮的,所以他此刻是踮著腳,努力地伸著小短手往洛劫嘴邊湊。


    洛劫白眼一翻,“我不吃。”


    “啊——”


    “我不……”


    “啊——”


    洛劫汗顏,“說好,隻吃一口。”


    “嗯嗯。”江玖沐連忙點頭。


    於是,江玖沐如願以償地將炒麵喂進了洛劫的嘴。江玖沐頓時成就感爆棚,趁著手感尚佳,又撈起一筷子。


    “啊——”


    “我說了隻吃一口。”好不容易把剛才那一筷子麵吞下去的洛劫看著再次湊到嘴邊的麵,臉都黑了。


    “可是,隻吃一口怎麽可能飽啊?”江玖沐歪著腦袋。


    “我迴去吃點壓縮餅幹或者注射營養液就好了。”洛劫的語氣沒有一絲感情,就好像是陳述事實的機器。


    “誒?那也太不幸了吧?”江玖沐脫口而出。


    洛劫的臉色陰沉了幾分,“我不愛進食,食物的味道讓我想吐,像你這樣愚蠢的同情也讓我想吐。”


    江玖沐沉默了。


    一時間場麵變得很尷尬,兩人一時都無話可說。


    洛劫見此,便準備迴家了。明天可也是一個大日子呢,老頭子還沒有把具體的計劃內容告訴自己。


    他剛剛起身,手臂上就傳來溫熱。江玖沐牽住了他的手。


    “洛劫,你等等我。”


    洛劫眉頭皺了皺,但確實沒什麽事做,便坐下了。他看著江玖沐一路小跑出去,想不通他要做什麽。


    他百無聊賴地玩弄玩弄著筷子,然後把它折成好幾段插進江玖沐的炒麵中,看得老板臉一黑。頓時不打算繼續上菜了,他對食物的尊敬是每一個廚師都應該有的。


    抬起頭,望向天空。夜晚的冷風唿唿吹響,讓洛劫在喧鬧的小吃街成了孤島,寧靜而心安。


    他的指尖躍動著火花,被他拋向天空,綻放出一朵小小的花。


    本來,它該更盛大的。


    “怎麽還沒迴來?耍我?”洛劫眉頭一皺。正當洛劫失去耐心之時,江玖沐迴來了。


    同時,他帶著大包小包的小吃,咚地一聲,放在了洛劫麵前。


    “你?”洛劫眉頭一皺。


    “我不能體會到你的感受,但是我很想很想理解你。朋友嘛,就是要互相理解的,所以,我決定今天晚上吃東西吃到吐!”江玖沐一臉認真的模樣讓洛劫嘴角直抽。


    他有理由懷疑江玖沐純粹就是想吃,而且他還有證據。


    “如果你也餓了,不用客氣!”江玖沐歪頭一笑。明明是哪裏都見得到的笑容,洛劫卻感覺,有點耀眼。


    於是,江玖沐就當著他的麵開始胡吃海喝。那食物銳減的時刻,看得洛劫眼睛都瞪出來了。


    他到底有多能吃!


    不過,很快,速度就慢下來了。他的腹部明顯隆起,吃東西時,也不再多咀嚼,都是敷衍兩下就吞下去了。


    那樣子,就像是自己一開始吃炒麵的樣子。


    他不是在開玩笑。


    洛劫深深地意識到了這件事。他那難受的樣子,就像是對食物充滿了厭惡。有好幾次,他都差點吐了出來。


    “行了,別吃了。”洛劫一陣心慌一把奪走他的食物。


    江玖沐艱難地咽下最後一口,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已經理解了,不用再吃了。”洛劫心裏很不是滋味。


    “不是……”江玖沐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什麽?”


    “還有那麽多,浪費食物的話,以後他們就不賣給我了。”江玖沐可憐巴巴地抹眼淚,“就是因為保證了能吃完,他們才賣給我的……”


    洛劫毫不懷疑,畢竟,之前他也注意到了自己在糟蹋食物時老板幽怨的目光。


    “你買的時候就沒料到這一刻嗎?”洛劫無語。


    “我以為你就是矯情,怎麽可能會有人討厭食物呢?我想著,大不了時間花的久一點……”


    洛劫扶額,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坐在這裏,跟這個傻冒亂逛。


    看了一眼還有大半袋的小吃,他歎了一口氣,顫抖著伸出了手……


    最終,還是吃完了。洛劫臉都紫了,看來是狠狠地逼了自己一把。


    雖然大部分還是江玖沐吃的。


    他揉了揉遭老罪的肚子,扶著牆往家裏走。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收獲。他發現,他不是平等地厭惡所有的食物。有一樣東西,他似乎是愛吃的,那就是——冰粉。


    隻不過,他找不到一點緣由,但就是不討厭冰粉。


    另外,他發現了一件令他很生氣的事情。江玖沐似乎是裝的,他還能吃得下。至少那些食物,他是能夠自己吃完的。


    他就是故意想讓自己幫忙才那樣的。


    於是,生氣的洛劫給了他一個腦瓜崩。


    分開前,江玖沐這樣說了一句:“以後我們出來玩,我們一起吃冰粉!”


    洛劫迴頭看了一眼同樣揉著肚子,走得很滑稽的江玖沐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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