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連城沒搭理他,自顧自地低著頭繼續批複公文,宋亦楓討了個沒趣,尷尬地輕咳兩聲,準備走人。


    到了門口,身後傳來慕連城的聲音:“把這摞公文帶去。”


    宋亦楓:“……”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認命吧。


    皇後死了,是蒙冤不白,含恨而死的。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軍營,震驚三軍將士,先前關於皇後是奸細的謠言戛然而止,無人再敢提起。


    於是乎,很快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另外一個嫌疑人——蔣天霸身上。


    既然皇後是清白的,那奸細肯定就是此人了,此人原本便是勻州人,還是土匪出身,曾與西夷人來往甚密,真是越想越可疑。


    大眾的思想便是如此簡單,隻要稍微煽動一下,風向就可輕易轉變。


    這天上午,慕連城召集了所有將領到中軍帳議事。


    當諸位將領都到齊後,皇上卻坐在案前看公文,一言未發,仿佛忘了召他們來所為何事似的,正當眾人詫異之時,兩名士兵押著蔣天霸走了進來。


    “起開,別拉著老子!”蔣天霸瞪了左右士兵兩眼,嚇得他們哆嗦退下,這才跪倒在地,“參見皇上。”


    慕連城這才合上手裏的公文,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從案頭拿出一疊什麽東西來,往蔣天霸麵前一擲。


    眾人轉眸望去,這才看清楚,原來是幾封信。


    “這是你與西夷人勾結,跟西夷王往來通信的證據,你,有個話說?”


    蔣天霸俯身去看,因雙臂被縛住無法拆開來看,但縱使不看也知道,這些信件全是假的。


    那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私通敵國,跟西夷王互通過信件。


    “皇上,末將是冤枉的,這幾封信根本不是出自我之手,是梁榮他為了陷害我,故意偽造出來的,而且,我大字不識一個,又怎可能跟人寫信?您可千萬不能被他忽悠了啊!”


    慕連城冷笑道:“你確實不識字,但你每次每次寫信迴老家,都是叫你身邊的親兵代寫,是不是?這幾封信想來也是叫人代寫的吧?”


    “這……”蔣天霸俯身又細看了一會兒,發現信封上的字跡確實跟親兵小成的很像,頓時額上冒出一層冷汗,“我寫信迴家確實要叫人代筆,但筆跡是可以模仿的,我一個粗人都知道的道理,難道皇上會不知麽?況且我要真是跟敵國勾結,怎會冒險讓第二人知曉?這分明是有人在陷害我!”


    “說不定你那第二人也是奸細呢?又或者早就被你策反了?”


    說話的是梁榮,他原本就認為蔣天霸不幹淨,隻是不確定他是否勾結西夷,但現如今皇後以死證明了清白,蔣天霸不是奸細還能是誰?


    蔣天霸猛地轉頭瞪過去,怒斥:“姓梁的!我不就是平日裏多跟你作對既迴麽,算是什麽深仇大恨?竟值得你幾次三番這樣禍害我?”


    “梁某可不是個公報私仇的人,”梁榮從容地俯視著他,眼底浮出一絲不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公事,而且是照事實說話。”


    “嗬!好個照事實說話!就憑幾封不知從哪裏來的信,就能定我叛國之罪?”蔣天霸目露兇狠,像極了一隻即將爆發的豹子,殺氣凜然。


    梁榮卻並無懼怕,挺直脊背道:“當然不止單憑幾封信,我還有人證!皇上,請恩準帶成三上來。”


    慕連城頓了頓,擺手示意衛兵去押人。


    這個成三便是蔣天霸的親兵,本是秀才出身,由於老實敦厚,又寫得一手好字,被蔣天霸看中,留在身邊做了親兵,至今已有四年之久,每次蔣天霸要寫信迴家報平安,都會叫他代寫,遇到有文書事務處理,也要他在身邊輔助,蔣天霸可謂是當他是親兄弟看待。


    因此,蔣天霸這會兒倒沒那麽擔心了,以他和小成的交情,想來他也不會害他。


    不多時,成三被帶進賬內,先是與蔣天霸對視了一眼,而後從不緊不慢地上前朝皇上下跪見禮。


    “成三拜見皇上。”


    慕連城垂眼看著他,神情嚴肅地問道:“成三,你好好看看地上那幾封信,是否出自你手?”


    成三撿起信件,拆了看過,麵色逐漸變白,最後伏在地上道:“迴皇上,這,這些信確實是小人所寫,但並不是小人自己的,是,是蔣將軍吩咐小人寫的。”


    “這麽說來,裏麵的內容你也都一清二楚了?”


    “是,小人到現在還有印象。”


    “成三?你胡扯些什麽呢?本將軍什麽時候叫你寫過這些信?你怎麽睜眼說瞎話呢?”蔣天霸怒然大吼,倏地站了起來,齜著牙狠狠地瞪住他,“我帶你不薄,你為何這樣誣陷我?”


    士兵連忙上前把人拽住,以防他一怒之下吃了成三。


    慕連城怒拍桌案,怒不可遏道:“蔣天霸!朕也待你不薄,你為何卻要賣國通敵,背叛朕?西夷人踐踏大燕國土,屠殺大燕百姓,與大燕有血海深仇,身為大燕的將軍,居然勾結敵軍,你可對得起身上這套戰甲?”


    “咚”的一聲響,蔣天霸又跪了下去,抬頭看著慕連城,苦心解釋:“皇上,我真的沒有做這樣的事,你要相信我!當年皇上不嫌我是土匪出身,安排我入軍報效國家,我心中感激得不行,皇上對我有再造之恩,我發過誓這輩子定不辜負皇上厚望,怎會勾結西夷呢?皇上,我要是叫成三寫過這些信,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段話聽著可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了,可誰又知道是真還是假呢?


    慕連城冷著臉,沒有絲毫動容,半晌,揮手道:“來人!將蔣天霸押迴牢營,三日後,在東山,三軍將士麵前處斬!”


    “皇上!”蔣天霸又欲起身,卻被身邊的士兵合力摁在地上,拳腳打在身上,嘴角出了血,饒是再強壯,也無力再反抗。


    隻是還不死心,被拖著出了中軍帳,嘴裏還在喊:“皇上,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直到聲音完全消失不見,慕連城才坐迴原位,揉了揉額頭,擺擺手說:“今日就到這裏,諸位將軍退下吧。”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始終站在角落裏的宋參軍卻留了下來,頂著一張似笑非笑的臉,低聲問道:“皇上這場戲演得也太逼真了吧?”


    “你又看出來了?”慕連城掀開眼簾瞅了他一眼,玩笑道:“看來你對朕確實還挺了解的,要你是西夷的奸細,那大燕豈不就危險了?”


    宋亦楓抽了抽嘴角,笑著說:“我要是奸細,恐怕早就被皇上識破了吧?畢竟您也對我了如指掌不是?”


    “你知道就好,以後別企圖在朕麵前耍小聰明,你是糊弄不了朕的。”慕連城指的是前天宋亦楓偷懶,讓副將代為批複公文的事,要不是眼下手邊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他非得好好修理這個人一下。


    “是是,臣以後再也不敢了。”宋亦楓認慫認得很快,接下來便是開溜,“皇上忙自己的事,臣就不打攪了,告退。”


    慕連城原本還要說兩句來著,結果一抬頭,那人已沒了蹤影,隻得歎氣作罷,這個宋亦楓如此不著調,將來如何能成為朝中股肱,他所倚重的臣子?又如何值得紫顏托付終身?


    真是讓人愁啊……


    雖說今日在中軍帳發生的一切,是慕連城自演的一場戲,但旁人並不知情,包括蔣天霸這個受害者,也是蒙在鼓裏。


    當天半夜,慕連城悄悄去了牢營一趟。


    兩天後的夜裏,蔣天霸趁士卒換班之際衝出牢營,一個人逃離了軍營,皇上派出士兵追捕,但把方圓幾十裏都搜查了個遍,還是沒能成功捉到人。


    這個消息不但很快就傳遍大燕軍營,也由西夷的眼線傳到了西夷王的耳朵裏。


    “哈哈哈……太好了,聽說蔣天霸逃離燕軍大營後,他的許多部下開始為他鳴不平,跟皇帝大鬧了幾場,現在的大燕的軍營已經亂成一鍋粥,他們亂了,我們就正好可以趁機反撲,一報上次的突襲之仇!”西夷王大笑幾聲,仰頭將碗中酒一飲而盡,接著又給滿上一碗,眾人皆跟著對飲,豪氣萬丈。


    唯有坐在左手邊首座的慕北拓靜坐著沒動。


    西夷王掃了他兩眼,收住臉上的笑意,問:“三王爺怎麽好像不太高興呢?難道你還心向著大燕?在為燕軍憂愁?”


    “怎麽會?在下跟大王一樣痛恨大燕,豈會為他們擔憂?”慕北拓臉上一如既往地掛著微笑,透著幾分疏遠,“在下方才隻是在思考一個問題,一時出了神。”


    “哦?是什麽問題?可否說出來讓本王聽聽?”西夷王用探究的眼神盯著他看。


    慕北拓坦然道:“在下在想,那蔣天霸逃出燕軍大營後,會往何處逃。”


    “管他往何處逃呢?三王爺想得也太多了!”一旁的烏雲王粗聲粗氣地說道,“蔣天霸可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在戰場上勇猛無雙,許多西夷將士都畏懼他,要我說啊,他被大燕皇帝抓迴去殺死,那才最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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