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睡不著了,慕連城便帶著鳳輕狂離開國公府,準備迴宮。


    車廂內,鳳輕狂靠在慕連城身上,閉目養神。


    忽然,好像記起了什麽事似的,倏地睜開眼睛,問道:“對了,你為什麽突然放鳳長青迴來?他立了什麽功了?”


    慕連城輕輕一笑,俯首看她:“鳳長青是你大哥,他迴來了,我還以為你會高興呢。”


    “我不喜歡他,雖然並不是一定要趕他出鳳家,他在哪裏都與我無關,但我就是不想見到這個人。”鳳輕狂毫不掩飾自己對此人的厭惡。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所以之前才不曾跟你說起,”慕連城輕撫她的後背,像是在安撫她一般,“但兩個月前在抓捕那些江湖逃犯時,他立下了大功,身為皇帝,我必須秉公給予賞賜。”


    “你確定這次真是他立的功?不是從別人手裏搶來的麽?”鳳輕狂笑得促狹起來。


    慕連城不禁失笑,說起來,上迴被鳳長青蒙騙,親自下令給了封賞,結果卻被狠狠打臉,還是感到有些難堪的,此刻又被鳳輕狂打趣,頓覺怪沒麵子的。


    “吃一塹長一智,同樣的當,朕可不會上第二次,你放心好了,在賞賜之前,我已經調查好了,絕不存在冒領功勞的情況。”


    鳳輕狂撇嘴道:“他倒還發奮了一迴。”


    停頓片刻,她又問:“那些人還沒抓完嗎?加起來得有上千人吧,天下這麽大,何時才能一個不漏地抓幹淨?”


    “抓幹淨是不可能了。”慕連城也認清了現實,之所以現在還在派人抓捕,是想盡可能震懾天下人,至於那些在逃的江湖人,隻要抓到過半,剩下的也就難以成事,對朝廷構不成威脅。


    也不知,江明澈怎麽樣了,真希望他把自己無憂門少主的身份拋下,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在陽光下昂首挺胸地生活……鳳輕狂突然這樣想。


    皇宮裏的生活很平靜,每天做的事差不多,不是澆澆花種種草,就是喝喝茶看百~萬\小!說,鳳輕狂覺得,時間仿佛都變慢了。


    不過,這種生活並不讓她覺得厭煩,相反,她漸漸找到了內心的平靜,獲得了精神上的自由。


    然而,寧靜隻是暫時,她的心在聽到一個消息後,再次激起千層浪。


    這天早上,秦洛過來了一趟。


    鳳輕狂在宮裏的時候,無需護衛時刻守在身旁,秦洛便被調過去與二遊等人做事,兩人已是幾個月沒見了。


    “小洛,你怎麽心事重重的樣子?找我有什麽事嗎?”


    “那個,是有個消息要跟你說。”秦洛一臉為難,心裏不免責怪起皇上,他自己不好親口跟皇後說,就推著她來。


    “什麽消息?”鳳輕狂好奇心起,同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莫非是鳳家那邊出了什麽事?還是我娘和韻姝她們?”


    秦洛搖搖頭:“不是,是……是江明澈。”


    “江明澈?”鳳輕狂的心猛然沉下,“他什麽消息?被抓了?”


    “呃,正是。”秦洛頷首說,“就在前天夜裏,江明澈闖進天牢劫囚,跳進事先設下的埋伏,就被抓了。”


    “去天牢劫囚?”鳳輕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江明澈也是個聰明人了,怎麽這次這麽魯莽?


    明知朝廷還在追捕他,竟然跑到京城來,這還不止,還巴巴地跑到天牢去,這不是千裏送人頭麽?


    以江明澈的智商,不至於幹出這等蠢事啊!


    鳳輕狂心下歎了幾口氣,一時思緒都亂了。


    “皇上怎麽說?”


    “目前隻是把江明澈關押在了天牢,具體如何處置,皇上還沒說。”秦洛答道。


    “是他叫你來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的?”


    “是,皇上大概是擔心你會為難,不敢自己來跟你說,所以派我來了。”


    鳳輕狂心想,慕連城其實應該是擔心她會開口為江明澈求情吧?他既不能放過這個人,又不想傷了她的心,不知該做何決定。


    沉吟片刻後,她歎了一聲,說:“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秦洛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麽,又止住了,最終轉身離去。


    她離開後,鳳輕狂獨坐在原位,一時出了神。


    縱然她已跟江明澈斷了情,他甚至還屢次欺騙傷害她,她怨過他惱過他,可她不想他死,從來不曾這麽想過,江明澈隻是在黑暗裏走了太久,忘記光明是什麽樣了,他的本性是善良的,隻要自己能放過自己,最終釋懷,就可以好好活下去,


    他應該走得遠遠的,好好活下去,為何非要迴來呢?


    如今落在慕連城手裏,哪還有活路可走?


    因著這件事,鳳輕狂一整天都心緒不寧,處在擔憂之中,她知道自己其實不該再管江明澈的事,可就是忍不住,越是克製自己去想,就是越是頻繁地響起從前與江明澈相處的時光來。


    越想畫麵越清晰,心裏越是不落忍,尤其想起他待自己的情意,總覺得是自己虧欠了他,害了他,就更加心裏難安。


    晚上,跟平時一樣,慕連城迴來的時候,鳳輕狂已經躺下了,他在偏殿洗漱好了才過來休息,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在她身側躺下。


    鳳輕狂其實沒有睡著,眼睛始終睜開,眉間藏著濃濃的憂色,但她不想讓慕連城看出自己的心事,隻能裝睡。


    他的手臂伸過來,搭在她腰間,唿吸勻稱而輕柔,似乎不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鳳輕狂往他懷裏靠了靠,沒有再動。


    實際上,慕連城也不怎麽睡得著,他更清楚,鳳輕狂在為江明澈而擔心,隻是他不想談起這個事,以免引起不快,也就索性不開口。


    這一夜,兩人各懷心事,同床異夢,這在他們成親以後,還是第一次。


    翌日,下了早朝後,慕連城來到禦書房裏批閱最新一批的奏折,但看著看著,就開始走神。


    停下筆,發了會兒呆後,他突然起身,吩咐道:“李繭,備馬,朕要去一趟天牢!”


    天牢裏,犯人大多都已斬首或者發配,沒有年前那麽擁擠了。


    慕連城走在獄卒身後,徑直往江明澈所在的隔間而來。


    陰暗潮濕的牢間內,一身著黑衣的人蹲在光線昏暗的角落裏,原本一動也不動,卻在聽到幾個人的腳步聲後,猛然抬頭,往門那邊看去,目光如刀。


    “是你?”他冷笑了一聲,緩緩站起身來,“沒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肯屈尊來這種地方?”


    慕連城轉動眼珠,上下打量著他,嘴角勾出一抹不屑,“朕也沒想到,你堂堂無憂門的少主,居然也有如此愚蠢的一天,朕本來還以為這輩子都抓不到你了呢。”


    “……你!”江明澈梗著脖子瞪他,卻在片刻後失去大半氣勢,咬牙道:“不錯,我這次的確大意了,不慎落入了你的圈套,這才淪落至此,既已如此,那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朕本來是想一刀將你殺了的,”慕連城緊盯著對方,眉頭微蹙,“不過,朕又想,要是就這麽將你殺了,未免太便宜了你,一個真正強大的人,不是殺了自己的敵人,而是留著他們,收服他們,讓他們為自己所用。”


    江明澈萬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頓時內心驚疑交加,不敢置信。


    “你想讓我歸順朝廷?”


    “是。”慕連城負手而立,隔著圍欄與之對視,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笑容,那是鎮定而自信的笑,“怎麽樣呢?江少主是否考慮一下?”


    盯了他一會兒,江明澈倏地大笑兩聲,“我江明澈雖然沒本事,上了你的當,叫你給抓了,但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你要殺便殺,別跟我來這套,我是死都不會歸順朝廷,為你做事的!”


    “好一個鐵骨錚錚的無憂門少主!”慕連城大唿一聲,配合著鼓了兩掌,可話語中譏諷的意味卻再明顯不過,“你不懼死,朕相信,但你身為無憂門的少主以及江家的長子,可有曾想過無憂門的門人,和你幾個還關在天牢的家人呢?”


    “什麽意思?”江明澈微微變換臉色,兩隻眼睛迸發著精光,盯著對方時像極了一隻隨時要發起進攻的豹子,“你要怎樣對付他們?”


    慕連城冷然道:“要是你被斬殺了,那麽多半剩下的那些無憂門人,也不會心甘情願歸順朝廷,留著也是禍害,朕便隻有盡數殺了,以絕後患。”


    “你果然夠狠!”江明澈攥緊拳頭怒罵。


    “不,你錯了,”慕連城立即反駁他,“朕就是不夠狠,要是真的夠狠,現在你已經在閻羅殿裏跟你的家人團聚了!”


    “朕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也給你的家人和門人一個活命的機會,已是仁至義盡,你歸順朝廷,他們活,你不答應,他們就跟你一起下地獄,一切全看你怎麽選擇。”


    江明澈猶豫起來,轉過身兀自沉思,似乎在糾結。


    慕連城也不催促,隻耐心地站在外麵等候,他心想,自己約莫真的是瘋了,以前麵對敵人毫不手軟,該殺的一個不會留,如今卻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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