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突然有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我正好要去向幾個證人問話,就讓三小姐一起同去吧,出了什麽問題我擔著,如何?”


    尋聲望去,正是宋亦楓搖著折扇走了過來。


    宋亦楓是刑部侍郎,雖然官階跟府尹一樣,但他是宋太傅的兒子,又與皇上交好,後台強硬,因此府尹對他很是恭敬。


    “宋侍郎來了,既然是宋侍郎要去的話,那本官也不好攔著了,就讓三小姐一起去做個旁聽吧。”府尹笑了笑,立刻吩咐手下帶路。


    在府尹的親自陪同下,鳳輕狂和宋亦楓兩人出了後堂,往後門的方向去。


    “幾個證人被安頓在了府衙後麵的一座小宅院裏麵,那裏不大寬敞,要委屈宋侍郎和三小姐一下了。”


    宋亦楓笑道:“府尹大人太客氣了,我倒是沒什麽,就是不知道三小姐一個嬌貴的女兒家會不會嫌太簡陋了?”


    說完還故意衝鳳輕狂擠擠眼睛。


    鳳輕狂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哪兒比得上宋公子金貴?你都不在嫌,我嫌什麽?”


    見兩人像是在吵嘴又像在互開玩笑,府尹雖確定他們有來往,卻不知他們交情如何,一時有些迷惑,不過這也不要緊,左右出了事有宋亦楓頂著,他隻要負責把他們招待好就是。


    出了後門,穿過一條巷子,幾人走進一座宅院。


    宅院從外麵看跟尋常的民宅沒什麽差別,但一進門就可見滿院子的護衛在守著,陣仗很大。


    鳳輕狂心想,還好自己沒有輕舉妄動,否則倘若闖入這樣的包圍圈之中,鐵定被抓。


    府尹先吩咐下屬去叫人,然後又領著鳳宋二人進到大廳。


    坐了一會兒,護衛們帶著五個人走了進來。


    前三個都是三十到四十歲的婦女,鳳輕狂並不認識,緊跟在她們後麵的是一個年過六旬兩鬢花白的老頭,鳳輕狂也不認得。


    但最後-進來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鳳輕狂一眼便認了出來,這也是她主要想見的人。


    “府尹大人,能不能請你和諸位下屬先下去,我想單獨審問一下這幾位。”


    刑部的官員經常單獨到京兆府來提審犯人和證人,倒也不稀奇,因此府尹沒有提出異議,立即帶著下屬出去了。


    宋亦楓看向鳳輕狂,低聲道:“三姑娘,你有什麽要問的,先問吧。”


    “多謝。”鳳輕狂感激地衝他笑了笑,而後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掃視了麵前的無人一圈,將視線停留在六旬老者身上。


    “敢問您與定國公以及國公夫人有什麽關係?”


    老者抬頭看了她一眼,答道:“老夫曾是太醫院的太醫,當年國公夫人過世之時,曾受國公大人之托前去查驗國公夫人的遺體。


    鳳輕狂這才想起來,當年林憶棠“死”後,鳳衡曾懷疑死因,叫一名太醫檢驗過遺體,原來當年的太醫就是麵前的這位。


    “哦?那你當時驗屍的結果是什麽?”


    “國公夫人的遺體表麵上不仔細看沒有任何異常,但老夫仔細檢驗過後,發現她耳後根發黑,手腕內側的血管也有發黑的跡象,乃是中毒而死的跡象。”


    “中毒?”鳳輕狂緊緊盯著老者,眼神鋒利而冰冷,“既然你當年就看出國公夫人是中毒而死,為什麽不說出來,反而要謊稱是病亡?”


    老者解釋道:“當時我確實是跟定國公實話實說的,但是他囑咐我不要說出去,後來對外也說夫人屬於病故,我隻當他是想遮家醜,這才不願宣揚,故而也就沒再提起。”


    這話很可能是真的,當年林憶棠假死吃了藥,會有中毒一樣的症狀很正常,而鳳衡也確實因為家醜不可外揚讓他不要對外提起。


    鳳輕狂又問:“那你為什麽現在又舊事重提了呢?”


    “這,”老者低下頭,眼神閃爍著,“老夫無意中聽到了京城傳出定國公殺妻的消息,這才恍然大悟,反應過來原來當年害死國公夫人的人正是定國公,在良知的驅使下決定來京城指證他,希望還九泉之下的國公夫人一個公道。”


    “良知的驅使下?我看是金錢的驅使下吧?”鳳輕狂冷嘲道。


    老頭氣憤地瞪過去:“你……老夫是證人不是犯人,豈容你這樣侮辱?”


    宋亦楓連忙走過來,拍了拍鳳輕狂的肩膀,低聲勸道:“三姑娘,我知道你現在很著急,但越是如此越是要沉得住氣,好好問,別激動。”


    “是了,你說的是。”鳳輕狂慚愧地點點頭,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接著,她又看向老頭左側的三個婦人。


    “你們三位應該就是當年在冷香苑伺候國公夫人的侍女吧?”


    對方三人答道:“正是。”


    “國公夫人過世當日,你們在做什麽?”


    “我們一直守在夫人的身邊,看見她口吐黑血,十分痛苦地逝去。”其中一人答道。


    “也就是說,你們是親眼看著夫人毒發的?”


    “是。”


    鳳輕狂半眯著眼打量了三人好一會兒,轉頭對宋亦楓道:“宋公子,能不能先把另外幾人帶下去,隻留下藍衣婦人?”


    宋亦楓雖一時不知她賣什麽關子,但也點頭照做了。


    於是很快,屋子裏就隻剩下穿藍色衣裙的婦人,麵對鳳輕狂犀利的眼神,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方才你說看著國公夫人毒發,記不記得是什麽時間?”


    婦人答道:“是在正用晚膳的時候。”


    “用晚膳時?”鳳輕狂斜眼冷笑,“我怎麽聽說是在晚膳後?昨天晚上我問你的另外兩個同伴時,她們是這樣迴答的。”


    這些人都是單獨被看守起來的,誰單獨被審問了,其他人不會知道,因此鳳輕狂就要詐一炸對方。


    而之所以要選擇留下藍衣婦人,是因為她看見,她從一進來就眼神躲閃,不敢抬頭,額上還冒出一層汗,顯然是心虛。


    心理素質稍弱的人更好套話。


    果然,婦人愣了一下,慌忙改口道:“我,我記錯了,是晚膳後,剛用完晚膳不一會兒,夫人就喊肚子疼來著。”


    “你確定吃完晚飯在毒發的吧?”鳳輕狂挑眉看著她,“不會再記錯了?”


    婦人又猶豫了一下才點頭道:“我確定,是在晚膳後,當時我們幾人還被嚇得魂不附體呢。”


    “撒謊!”鳳輕狂突然厲聲一喝,“明明是正用晚膳之時!我不過是故意說錯,詐了你一下,你就慌張改口,這麽拙劣的謊言,還想瞞騙過我?”


    “我,我,”婦人被她嚇得麵色慘白,渾身哆嗦,“我一時緊張記錯了,並非撒謊,隻是記錯了……”


    鳳輕狂哼了哼,緩和語氣道:“好,那你現在好好地想想,國公夫人的毒發時間究竟是什麽時候,不要再答錯了。”


    剛說完,她又轉而裝模作樣地向宋亦楓問道:“侍郎大人,你說說作偽證誣陷朝廷命官會有什麽後果?”


    宋亦楓立即配合著答道:“那要看情況啦,輕則坐幾年牢,重則砍頭,依照這個案子來看嘛,肯定是要砍頭的。”


    “你也聽見了,所以,要想清楚了再說,否則到時候一頂誣陷罪的帽子扣下來,你就要性命不保了。”


    婦人最後的一絲鎮定也被驅走,腦子完全是一片空白,剩下的隻有恐懼。


    “我,晚膳……我記不清了……”


    見她快要崩潰的樣子,鳳輕狂緩步走到她身邊,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道:“不要這麽緊張,隻要你老老實實地把真相告訴我,我會替你向宋大人求情的。”


    “真相?”婦人抬起頭,惶恐地看著她。


    “對,”鳳輕狂微微頷首,“你來做偽證的真相,誰指使你來的?”


    “我……”


    “隻要你說出真相,不管有什麽難處,我都可以幫你解決,所以你不需要有什麽顧慮。”鳳輕狂繼續引導。


    婦人呆愣了一會兒,搖頭道:“不行,如果我說出來了,我的丈夫和孩子就會被他們殺害,我不能說,我不能說,你不要逼我了……”


    鳳輕狂和宋亦楓相視一眼,心中了然。


    看來其他幾個人也是這樣被威脅了才不得不來作偽證,若想要他們改口,就必須先救出他們的家人才行。


    宋亦楓蹙眉道:“看來她不會說什麽有用的話了,放她下去吧。”


    無奈,鳳輕狂隻能停止追問。


    “廢了半天口舌,一點有用的線索也沒問出來,真是惱火。”


    “不要心急,好像還有一個人沒見,要不要帶上來?”宋亦楓貼心地遞了杯茶過去,溫聲問道。


    鳳輕狂抬眸看過去,好奇道:“你這麽悠閑,怎麽看起來不像是來辦正事的?”


    “其實昨天下午我就來過了。”


    “那你今天為何又來?”


    宋亦楓拉開折扇,笑眯眯地說:“我要是不出麵,你怎麽可能進得來?”


    “你特地來給我開後門?”鳳輕狂有點吃驚。


    “這當然不是我的本意了,是皇上的吩咐。”宋亦楓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皇上?”鳳輕狂意識到肯定是秦洛偷偷把她今天要來京兆府的事告知了慕連城,他才特意叫宋亦楓過來一趟的。


    她不想他為難,這才沒去求助,想不到他還是暗中在提供幫助。


    “等你見到皇上的時候,幫我跟他說聲謝謝。”


    “你怎麽不親自去道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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