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家屬院時,已經是夕陽西下。


    瞿臨川提著袋子走在前麵。袋子裏麵除了挖的野菜和早上出門時帶的水壺和小鐵鍬,還有剛才他們在外麵農貿市場上買的兩斤五花肉和餃子皮。


    秦小霜抱著一大束花,跟在後麵。


    因為今天走路太多,又因為霞光的照射,秦小霜的小臉蛋紅撲撲的。兩人一前一後走上樓的時候,樓梯口遇到的軍嫂看到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嬌俏可愛,忍不住笑著打趣,


    “哎!瞿副團今天是帶愛人出去玩了呀?小姑娘還采了這麽多花迴來。”


    瞿臨川迴頭看看一臉燦爛的小媳婦兒,含笑迴應。


    “嗯,今天難得放假,帶媳婦兒出去玩了一下。”


    “嗨!還別說,這花長在地裏看著不打眼,捧在手裏咋就這麽好看了呢。主要還是小姑娘人長得好看,襯得花兒也好看起來了。”


    年近四十的軍嫂笑得一臉和善。


    秦小霜趕緊招唿一聲,“嬸子,您快別取笑了。”


    可這個軍嫂根本不覺得自己是在取笑啊。她看著上樓而去的兩小夫妻的背影,心裏感歎怎麽會有這麽登對的一對人呢。


    真的是太好看了。


    如果這兩口子生個孩子出來,不知道得漂亮成啥樣兒。


    聽說,他們結婚有些日子了,說不定已經懷上了呢。


    好奇心過重的軍嫂,又以專業探究的目光,仔細打量了一下秦小霜的背影。但見那腰身纖細,步態輕盈。


    又打消了心裏的猜想。


    ——


    已近傍晚,家家戶戶都在忙著做飯。


    樓道裏飄散著炊煙的氣息。


    到家後,瞿臨川馬上去了廚房。他惦記著秦小霜說的晚上要包餃子的事情。


    他拿出剛買的五花肉和餃子皮,放在灶台上。


    切下一些五花肉,洗淨剁成肉醬。


    又將薺菜和野蔥、野蒜洗淨,切碎,拌入調料。放入油鍋翻炒了幾下,炒出香味。做好肉餡。


    然後,才拿到客廳的飯桌上,坐下開始包餃子。


    秦小霜則急急忙忙地去外麵找了一個別人廢棄不用的小壇子,洗幹淨了,將采來的紫莞和野菊花挑了一些插進去,放在小客廳窗邊的多用小櫃上。


    壇子古樸靜美,花朵鮮活,搭配起來別有一番樸素的美感。


    她又找來一個玻璃瓶子,裝點清水,挑幾枝花,插了進去,放在臥室的書桌上。


    做完這些,秦小霜才洗了手,坐下跟瞿臨川一起包餃子。


    瞿臨川抬起黑眸,看了看窗邊小櫃上小壇子裏剛才插好的花,又看了看遲在咫尺的人臉蛋上生動的眉眼,愉悅地勾起了唇角。


    有小霜媳婦兒在身邊,每一處每一刻,都美好得讓他以為還是在夢中,就連空氣裏都充斥著甜膩的味道。


    ——


    中秋節,工地上也放了半天假。


    工人基本都是從外鄉來滬上務工的。難得一天假期,大多都休息了,或出門去城裏逛一逛,去體驗一下大城市的繁華。


    但宋代文跟表哥郭亮還在工地上忙活。反正工人的工資按計件的,郭亮想盡量多做一點。


    可是今天下午,工地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隨著一聲“刹車”聲音響起,一輛小汽車停在一旁空地上。


    車門打開,一位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夾著公文包從車上走了下來。


    身材發福的中年男人,一身筆挺的西裝西褲,皮鞋擦得鋥亮。一看就是哪兒來的大人物。


    在不遠處整理磚頭的宋代文瞧了一眼,心中正疑惑。就見這剛走下車來的男人朝他們走了過去。


    “咦,今天不是放中秋假了嗎?怎麽還有人幹活?”


    “老……老板,反正放假了也沒別的事做,就來工地上多做一點。”


    郭亮戰戰兢兢地迴道。


    他在這家工地上幹了大半年,這林老板來了三四迴,自然對他有印象。在這些工人們的眼裏,林老板就是他們的飯碗。


    他正想讓表弟趕緊認識一下這位大老板,林老板已經注意到了在一旁彎腰抱磚頭的宋代文。


    在工地幹活,宋代文像其他工人一樣,穿著耐磨耐髒的粗布舊衣服,以前愛穿的白襯衫早就已經收了起來。


    這沒什麽。工地上做活兒不可能穿得多講究。


    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是,宋代文的兩隻手上,都纏上了厚厚的紗布。


    “這位小同誌,你這手行不行啊?實在不行的話,要不咱想辦法換個活兒。”


    林老板看著他,眼裏流露出些微憐憫的神色。


    宋代文才來沒幾天,隻能幹些簡單的搬運磚塊的活計。看似簡單的活兒,每天幹下來,宋代文都要累得腰酸背痛。更要命的是,他很少幹過粗活的手,磨出了好幾個血泡。一碰到堅硬的磚塊,就鑽心的疼。


    郭亮以為他會叫苦說不幹了,誰知他一直忍著沒吭聲。


    昨天更是直接雙手纏上了紗布,又來上工了。


    “老板,沒事。我能受得住。我這手過幾天總會好的。”


    等過些日子,手上長出了厚繭,自然就不容易磨起泡了。


    宋代文剛從表哥的話裏,知道眼前突然出現在工地上的人是工友們嘴裏常說的林老板,禮貌地應了一聲。


    他覺得沒什麽,這幾天雖然身體勞累,但上床很快就能睡著,很少再做噩夢。


    再說,他一個農村人,人生地不熟,在滬上並不是想像的那麽好找活兒幹。


    隻得耐下性子,跟表哥一塊兒。


    若是放在一年以前,宋代文絕對想不到他會任勞任怨地忍受這種苦力活。


    但是這一年來,他覺得自己經曆了太多,好像過了漫長的一輩子,不過才二十來歲的一顆心,已經有了沉重的滄桑之感。


    反正不會有比這一年來更難過的日子了。


    原以為就這樣,先熬著吧。


    林老板聽他這樣說,就嘖嘖兩聲,不再說什麽,進了工地旁邊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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