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仕在南陽縣告別後,劉叔就踏上了去往洛城的路。


    作為程家十幾年的管家,沒少在外劉叔可謂是程家的生活和生意兩手抓,看藥材,談生意,做買賣,他沒少在豫州周邊奔波,所以對於豫州的道路,可謂駕輕就熟,閉著眼睛都能從南陽縣走迴去。


    雖說以前多是騎馬,可好在今天天氣放晴了,道上雖然有些泥濘,還是能勉強下腳,劉叔就這麽一步一步,走往郊外。


    他也算半個程家人了,現在程家遭了這番風波,這個世上唯一牽掛程仕的,也就隻有劉叔了。


    劉叔是個很精明的人,跟著程家老爺做買賣,見過不少奸詐的生意人,開始也吃了不少苦頭,後來在程家老爺的指點下,有了長足的進步,也就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看人很準。


    但是對於程仕,這個老程家的獨苗,劉叔卻有些看迷糊了。


    他是看著程仕長大的,平日裏,劉叔和這位三少爺相處的時間,勝過程家老爺。三少爺抓的第一幅方子,是他手寫的的;製的第一顆藥丸,是他手把手教會的;去大漠談的第一筆生意,劉叔雖然沒有陪同,但是對於談判的訣竅和賣家的價格底線揣摩,劉叔在程仕走之前和他足足聊了三個晚上,事無巨細,統統交代。


    可以說,劉叔是程仕最好的老師,是手把手把他帶大的。


    雖說,在程仕長成大小夥子的時候,為了他日後在江湖行走的安全,劉叔和程家老爺一協商,將他送到洛城的武館裏研習拳腳,程仕也的確學習了不少武學套路,單挑幾個成年人不在話下。


    但是,血洗尹家莊,斬殺南陽犀牛,布下庇護陣法,這些事情一個比一個玄乎,一個比一個離奇。


    已經遠遠超出了洛城武館能教授的武學範疇。


    這一點,劉叔心裏跟明鏡似的。


    隻是劉程二人心照不宣,劉叔沒有問,程仕也就沒有說。


    作為一個走南闖北多年的老江湖人,劉叔深知,他雖然去過不少地方,見過不少角色,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世上還有許多各行業的高手,他們往往韜光養晦,隱藏自己的才華和鋒芒,所謂大隱隱於市,便是如此。


    “程家這小兒子,藏得可真深,我帶他十幾年,從未見過其修煉道法,南陽縣重逢時,不但穿著道袍,還帶了一個同樣身著道袍的女子,頗具仙氣。莫非,程仕是在這道姑處得到高人指點,才做出種種神人之事,還是說,他早就有如此高的功法,一直藏著掖著,不讓大家知道?”


    走了一天的路,快到洛城了,劉叔正在河邊取水喝,迴味著這一路的見聞。


    “哎,要是少爺晚幾天去大漠談生意就好了,他若是在家,尹毅就是全莊人都打過來,又有何懼!要不是家裏沒人,老爺和夫人,還有二位少爺,也不至於就這麽走了……”


    劉叔越想越傷心,小聲地嗚咽起來,淚水低落到盛水的竹筒裏,濺起陣陣漣漪。


    往日裏,程家在偌大的洛城,雖然不算豪門,但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都要歸功於程家藥鋪,堪稱洛城第一藥,雖不能說包治百病,但也是真個豫州公認的最上等的藥丸,尤其是程家的一些獨門秘方,也是各家同行覬覦的對象。


    那時候,劉叔在洛城大家小巷走著,幾乎人人都給他打招唿,喊他劉爺,點頭哈腰。


    經過茶館,掌櫃的隻要看到,都會招唿他進來坐坐。


    遇到自己不忙的時候,劉叔也就進去,喝杯江南的碧螺春,心情好就吃幾塊桂花糕,有時候手裏還得拎一包帶走。


    這自然都是免費的,茶館老板求著他拿。


    畢竟,雖說生老病死無法避免,可這世上之人,誰不願意多活幾年呢,沒有好藥,拿什麽去治病。


    劉叔喝著水,靠在一棵大樹上,又迴憶起往日一些趣事。


    有一次,洛城知府流了鼻血,怎麽也止不住,隻能拿手絹時刻頂著鼻孔。恰巧,下午來自西域的商人,是知府大人的貴客,有一筆重要的生意要談。


    知府深知自己代表著大乾朝的形象,總不兩隻鼻孔塞著手絹去和人談吧,有辱斯文,指不定迴頭被西域商人笑話,說這乾朝的官員,鼻子裏插著兩根白蔥,成何體統。


    整個洛城有名的郎中都請了個遍,說法都一樣,說知府大人隻是政務操勞過度,急火攻心,屬於血熱,調養幾日便好,開的方子也都是一些黃芩、黃蓮、梔子等涼血的中藥。


    可這還有兩個時辰就要見貴賓了,哪還有時間調養?


    其中一個郎中和劉叔關係好,專門前來拜訪他說明情況,詢問程家藥鋪是否有特效止血藥。


    劉叔聽完,看著饅頭大汗的郎中,笑著迴答:“你們幾個大夫診斷沒錯,開的方子也沒錯,知府大人確實是血熱。”


    “你說廢話呢,知府大人也知道他血熱,如何才能一個時辰就涼下來呀!”郎中一臉沮喪,更加著急了。


    “容我和我家老爺商量一下,你且稍等。”


    半個時辰後,劉叔帶著一個下人,拖著一床棉被,來到知府處。


    這棉被裏裏裝的不是別的,是一臉盆的冰塊,劉叔話高價錢從冰商那兒買來的。


    知府大人聽了劉叔的講解,一臉狐疑:“這能行?要是到時候鼻血還留怎麽辦?”


    “要是還流,我們程家藥鋪關門!”劉叔自信地迴答。


    過了一會兒,西域的商人已經抵達洛城,正在驛站休息,知府依據劉叔的法子,將銅臉盆上蓋著的棉被掀開,雙腳插進去,硬生生凍了小半個時辰。


    西域商人到知府處之時,看見的就是儀容整潔,白麵長髯的知府了,而整個談判過程中,耗時一個時辰,知府的鼻子好像被繩子擰緊似的,一滴血都沒出來。


    直到晚上和商人吃飯的時候,鼻血才複發,不過知府借故還有政務要處理,早早離場了。


    原來,劉叔和程家老爺一估摸,中醫講究藥到病除,所以郎中們開的藥都是內服,藥雖沒錯,但是療效慢。所謂寒從腳下生,要想短時間內止住鼻血,可用寒冰泡腳,寒氣從腳底板浸入,於知府大人體內的熱火相抵觸,方能解一時之患。


    至於後續調養,還得以郎中們開的口服藥為主,隻是和西域商人談判這關,終於是過了。


    一時間,程家寒冰止鼻血的法子,成為洛城居民們茶餘飯後的笑談。


    而這知府法人雖然鼻血止住了,卻在五月天感染了風寒,一連竄稀了五天,據說最後床都下不了了,卻還一個勁地對下人說:


    “這事不怪程家,他們的法子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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