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應和道:「既然如此,那我該找個時間拜會一下了。」


    「不不不。」晏清忙阻止,「這位客人……喜歡清淨,喬公子不必去見,這幾日若是碰見了,也請喬公子莫要見怪。」


    晏清的意思,說不準就是賀炤的意思。


    看來賀炤並不希望自己和那人見麵。


    這也恰好合了喬曦的心意,他頷首答應下來,接著拉過身邊的小叫花子。


    「晏清公公,我這兒有個人,希望你能給他在院子裏安排個活計。」


    晏清端詳小叫花子片刻,笑起來:「公子都開口了,不過一個小子而已,公子喜歡,就放在身邊帶著吧,何必與奴才說。」


    「不過別院裏的人都要登記造冊,不知他姓甚名誰,是何來歷?」


    小叫花子是個啞巴,不可能問得出他的名字,喬曦犯起了難。


    安和忽然說:「上迴給他洗澡的時候,我見他衣裳後領子上麵縫了一個名字,似乎是什麽……小車?」


    「小車?」喬曦想了想,「那讓他與你一般,取名安車如何?」


    安和沒有意見,小叫花子就此改名為安車,做了安和的副手。


    兩日後,書齋老闆差人來傳話,說樣書已經做了出來,請喬曦前去預覽。


    然而剛到書齋,看見裏麵一張熟悉的麵孔,喬曦恨不得掉頭就走。


    東方諭愛書,閑來無事便喜歡到書齋打發時間。此時他正在這家入墨書齋中挑選書籍。


    可老闆已看見了喬曦,揮著手與他打招唿,喬曦沒辦法臨陣脫逃了。隻能硬著頭皮,從東方諭身邊經過。


    反正他也不認識自己。


    「喬公子,你瞧瞧這樣書,裝訂、縫線都是最好的,裏頭正文也用的是上好的油墨,可還滿意?」


    喬曦接過來看了看:「很不錯,多謝老闆費心。」


    「那當然要費心!」老闆手舞足蹈起來,「據鄙人經商多年的眼光來看,這《科考押題寶》必然會成為我入墨書齋的頭號暢銷作品,一經麵世,那定是洛陽紙貴、萬人空巷!」


    「老闆謬讚了。」喬曦頗為羞慚。


    「這本《科考押題寶》是公子的著作?」


    一道清冷出塵的聲音傳來,迴頭看去,是東方諭。


    喬曦渾身僵硬一瞬,而後擠出勉強的微笑:「正是在下拙作。」


    東方諭眸色柔和,感慨道:「沒想到公子年紀輕輕,對科舉之製的見解已這般鞭辟入裏。不知公子可參與了今年的秋闈?」


    「在下慚愧,還未有功名在身。」


    笑起來之後,東方諭的眼角隱約泛起細紋,那是時間的刻印:「是我唐突了。」


    在東方諭麵前,喬曦總有些許自慚形穢之感。


    他覺得自己是後來的,在不知情時,與賀炤發生了許多事,甚至還有了賀炤的孩子。雖說其中有不得已,但細究起來到底是辜負了東方諭。


    東方諭在老闆那裏提前看過了樣書,與喬曦說了些自己的見解。


    他畢竟是上過科場的人。短短幾句話便讓喬曦放下了成見,為他的才情傾倒。


    兩人居然在書齋忘情相談起來,直到老闆搓著手過來提醒:「二位,咱們要打烊了,要不下迴再聊?」


    喬曦驚覺已夕陽西斜,便要告辭。


    可之前東方諭清居佛廟許久,難得遇見喬曦這樣能聊上兩句的人,實在不舍。


    於是他邀約:「不知喬公子可願賞光去我居所用些飯,我們吃過飯再談。」


    東方諭的住處,那不就是南山別院嗎。


    「我、我家中還有事。」喬曦笨拙地找著藉口。


    東方諭明白他話中婉拒的意思,熱情降了下來,不再強求。


    不過兩人還是相攜走出書齋。


    誰知剛走出門,喬曦身上便投下一道高大的陰影。


    喬曦抬起頭,冷不防看見賀炤風塵僕僕的臉,驚訝地瞪大了眼:「陛下……」


    半個月未見,賀炤看上去比離開時要瘦了點,北琢的陽光太過熱烈,稍稍曬黑了他的臉。


    而在賀炤眼中,麵前這個日思夜想的人則胖了一點,嘴唇與臉頰在白皙中透著血氣豐盈的淡紅,像是燒得上好的粉胎瓷器。


    「卿卿。」


    賀炤不由分說抱住了喬曦。


    他鎧甲在身,硌得喬曦有些難受,何況身旁東方諭還看著呢!


    喬曦推了推賀炤,出言提醒:「還有人在呢。」


    賀炤心想喬曦應該是麵薄,便老實放開他,轉眼才發現旁邊站著的是東方諭。


    「爹爹?」賀炤意外,「你何時抵達的鈞鳳?」


    見他倆摟摟抱抱的樣子,東方諭全明白過來,喬曦想必就是之前賀炤興沖沖跑來說的那個喜歡的人。


    爹爹?


    喬曦呆若木雞。


    東方諭對上賀炤時,神色很是淡漠,簡短迴答道:「兩日前。」


    「你能過來,我很高興。」


    在東方諭麵前,賀炤仿佛變迴了十幾歲出頭的愣頭青小夥子,高興毫不加掩飾。


    東方諭將賀炤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略顯刻薄地說:「自古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縱使陛下急著收攏大權,又何須親征,實在不穩重。」


    賀炤正色:「朝廷苦北琢之患久矣。孩兒不甘於隻做個庸碌的守成之君,誓要殺得北琢再不敢進犯,還邊疆百姓一個清淨。且我自小練武,不分寒暑,豈甘心荒廢,必要在戰場上搏殺出名堂才不辜負渾身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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