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廣秀眼皮子垂下去,一下一下地把玩著筷子。她懶洋洋地啟唇說了四個字:“有人告密。”


    有人高密?徐謹迴過身看著婁廣秀和水鼉龍。“告密?”


    “對,有人在水路上放出消息,說從西邊來了艘巨富商船。”


    “哼!”夏侯惇鄙夷道:“他娘的,老子最恨暗地裏搞小動作、兩麵三刀的人,那樣的人老子打眼兒一看他是,直接就是一刀!”


    他的意思是?!徐謹大吃一驚:“三當家,你是說那夜被你斬殺的人,是個奸細?”


    “對!老子帶人一上船就注意到他了,打開艙門的是他,老子問誰是船的主人,暗中衝老子使眼色指向徐廣廷的也是他。”


    趙明庭精挑細選的護衛中,竟然也混入了奸細?徐謹不禁打了個冷戰。堅固如東宮、羽林軍、內衛和兵馬司,竟然也有足以讓異己滲透的地方。


    “告密?說不準就是他們設的一個局!”水鼉龍一拍桌子,指著徐謹怒喝道:“你們到底是哪邊派來的?是東邊還是西邊?!”


    徐謹麵色誠懇地答道:“四當家,我隻是一個被你們劫來的小人物,微不足道,根本就不是誰刻意派來的。我對天發誓,我能來到水寨,我自己也沒有想到。”


    “你這話唬唬小孩子吧。趙謹言,你不知道,你早就暴露了嗎!”


    徐謹聽水鼉龍這話有些心虛,她暴露了?暴露她不是趙謹言嗎?她麵不改色道:“還請四當家賜教。”


    水鼉龍也早已站了起來,他一隻手按在桌上,身子向前探去,眼中閃著精光。他這副樣子讓徐謹想起了李府中那些令人惡心的鼉龍。


    “你說你是徐廣廷家的人,又說你是朱龐安的徒弟。徐廣廷家在揚州,南陽醫館開在鎬京,難不成你能給自己劈成兩半,一半在鎬京學醫,一半在揚州伺候徐廣廷?”


    “是啊……”


    “對啊!這怎麽解釋!”


    “他娘的,水鼉龍說的有道理啊!”


    ……


    一時之間,所有水匪都傾向於水鼉龍這邊,越發覺得徐謹有問題。婁廣秀也仰著頭看她,似在等待她的答案。


    “說啊!”水匪堆兒裏有人喊了一嗓子。


    在所有的質疑聲中,徐謹唿出一口氣迴答道:“我確實是朱龐安的徒弟,隻不過他那個人啊,太糊塗,認不得我,每天都問我一遍:你這小娃娃是誰啊?他還有很多徒弟,川連、橘白、秦艽、杜仲、淩霄……但他偏心,隻喜歡一個叫陸英的臭小子,還給我取名叫半身不遂……”


    “噗嗤……”


    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徐謹接著說道:“他看不上我,所以我學了些本事就離開南陽醫館了。”


    水鼉龍拍著巴掌說道:“編得真有意思,你覺得我會信嗎?”


    徐謹笑了,她說道:“四當家不信就盡管派人去鎬京的南陽醫館問問,是不是曾經有一個叫半身不遂的徒弟,那白胡子老頭是不是最喜歡他那個寶貝徒弟陸英。”


    “你當我不敢去問嗎?”


    “清者自清,悉聽尊便。”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水鼉龍話音一落,寨中湧起一片征討聲:


    “我看四當家說的對!姓徐的和姓趙的八成不是什麽好人!東邊和西邊都欲將咱們除之而後快,咱們不能上當!”


    “對!不如立刻殺了趙謹言!”


    “殺了趙謹言!殺了趙謹言!”


    ……


    徐謹立在桌邊,胸口肉眼可見地起伏著。看來這水寨也是危機四伏,朝不保夕,竟讓這群強勢的漢子也草木皆兵起來。她頭皮上冒出虛汗,看來實在不行的話,也隻能拚死逃出去了。水路沒法兒走,水寨後身是一大片山林……想想這四五百號野蠻人,提著刀、舔著血在林子裏追殺她的場景就有些讓人膽寒。


    甘佗比較崇拜徐謹,弱弱地擺著手、賠著笑臉低聲道:“別別別……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好了!”一道爽利的聲音打斷了寨中的爭執和危險的情勢,聲音不大,卻極具威信。水鼉龍閉口不言,看著婁廣秀等待她的定奪。


    “我不會絕對相信一個外人,但也不會輕易殺了我的救命恩人。這樣吧……”婁廣秀雙手放平疊在一處,身子板板正正的,麵色也嚴肅起來,十足的大當家的氣派。


    但見無論是老書生、夏侯惇等人,還是下麵的一眾水匪,也都端正坐姿,一言不發。


    “近日正值朝廷收取鹽課銀、下發新鹽引,我與徐廣廷約定,在半月之內他想辦法延緩揚州幾大鹽商繳納課稅,阻止他們領取鹽引,令他們不得再通過運河販鹽。徐廣廷信誓旦旦地應下了,唯一的要求就是善待他的隨從趙謹言。那麽,就半個月,半個月之內徐廣廷沒有做到,我們就權當他與東邊是一個陣營的,屆時,大不了我親自出馬,取了他的項上人頭,趙謹言——也不例外。”


    婁廣秀說完這一番話後,絕大部分人是聽從的,水鼉龍不太服氣道:


    “並非我對大當家的安排有何不滿,隻是別說半個月,知道了我們的老穴,東邊今夜就有可能來剿滅我們。”


    老書生在婁廣秀身邊替她打消了水鼉龍的顧慮:“不會,東邊的路數你還沒摸清楚嗎?他們要用我們牽製西邊,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滅了我們。”


    “就是,他娘的東邊那幫王八羔子這半年來都不敢走水路了,孬種!”


    小白一張娃娃臉上閃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二哥說他們不敢走水路,兄弟們可知,那龜王從西邊迴來走的是陸路,結果呢,一路被人追殺!差點兒沒死道兒上!”


    “什麽?!”徐謹盯著小白,咬牙切齒地問道:“他被人追殺?差點死,就是沒死?”


    所有人本是聽著小白的話大為好蕭,沒成想“趙謹言”的反應更加激烈,一個個地有些疑惑。


    小白手指搭在嘴角,挑眉答道:“沒啊,不過受了重傷。你知道我們說的是誰?”


    “他沒死,他怎麽沒死……他怎麽沒有死……”


    婁廣秀注視著身旁的人,他目光冰冷卻有些空洞,嘴裏重複呢喃著那一句話。


    小白接著說道:“不過也奇了,據說追殺龜王的,不止是一夥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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