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徐謹微微仰著頭看著趙明庭進來坐下,他的動作是那麽生硬、沉重,她心蹦的厲害,眼皮子也一直跳,想到適才的夢境,她慌了,氣衝衝地問道:“怎麽了,說話呀!陳府怎麽了?!”


    “……”趙明庭垂下頭,一手捂住了眼睛。


    “……”徐謹盯著他,咽了一下口水,她直挺挺地坐好,牙齒開始打戰。


    馬車如疾風一般向城南駕去,無數馬蹄聲跟在他們周圍。身子隨著馬車的行進左右搖晃,外麵轟隆隆的雷聲一下一下砸在徐謹心上,她不住地掀開車窗上的簾子觀望。她發現離城南越近,人流就越多,百姓們甚至小跑著朝一個地方湧去,那是……尚書府的方向……


    她好像寒症又發作了,嘴唇發青,渾身控製不住地顫抖。趙明庭一直握著拳,另一隻手搭在額間,閉著眼沉默不語。她緊緊抱住自己,有好幾次都想問趙明庭,發生什麽事了?但每次話到嘴邊,她卻沒有勇氣問出來了,雙腿發軟,她怕。


    外麵開始掉雨點了,隔著車簾,風將雨珠吹進來直直砸在她的臉上,她擦一下,又擦一下,臉上卻越來越濕潤。


    馬車沿著寬闊的大道飛馳,離尚書府儼然已經不遠了。此刻月上中天了,大道上卻人潮洶湧,所有人都已經無法再往前走,因為離尚書府有五六丈遠的地方已經被封鎖,京兆府、禁衛軍和京城兵馬司都來人!


    當趙明庭的侍衛在人群中為他們開出了一條長長的路時,徐謹看著最前方那熊熊燃燒的火把和那麽多不同著裝的官兵時,她的雙腳像被定在了地上。


    “怎麽會這樣,這可是京城啊,陳大人是朝廷命官……”


    ……


    “誰說的呢,太慘了……”


    ……


    “一定是江南暴客幹的,早就聽說趙淳熙要報複陳大人……”


    ……


    “小聲點,那群亡命之徒,殺人不眨眼……”


    ……


    兩邊密密麻麻的百姓都在議論,徐謹的心猛烈地抽了一下!趙明庭正扶著她往前走,她大力抓出他的手臂,瞪著眼睛問他:“怎麽了?我……”她哽咽一下,艱難地問道:“我師哥……他怎麽了?!”


    “陳同非他,被……”趙明庭也難以說出口,他往前走著,還是沒有迴答她。


    陳府門口不進有大批大批官兵侍衛,還有許多熟悉的麵孔,黃鬆、常時、蕭淵、馮康、盧兆全、範達及戶部的下屬們,除此外,竟還有張亞若和幾個入了翰林院的年輕弟子。


    張亞若見到她後臉色大為凝重,他帶著幾個年輕的弟子躬身給她行了一個特別的禮。不是說動作有多麽特殊,隻是其中包含著濃厚的尊敬。


    所有人給趙明庭行了跪拜禮後,黃鬆等人給趙明庭匯報情況,一個大狗熊一樣的男人帶著徐謹進去,趙明庭眼角追隨著她的身影,不由擔心。他還看到,張亞若也緊跟在一旁……


    徐謹一見到尚書府此時的模樣,差點暈過去。所有樹木擺設都被砍砸一氣,地上有不僅爛枝殘瓦,更重要的是那驚人的血跡和陳列著的屍體!


    “……”她目光中也蒙上了一層血色,大步上前蹲下去掀開那一具一具屍體身上的白布,當看到陳夫人、薑嬤嬤、陳福和敏桃青白的臉時,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怎麽會這樣……”她完全不敢相信。“夫人……夫人……”她痛哭著抱住陳夫人的屍首,淚水淌了滿臉。這個給她娘親一般疼愛的女人,她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張亞若上前將她拽離了那些屍體,他貼近她低聲說道:“徐大人,先別哭了,師叔還在裏麵,太醫們正在救治。”


    “師哥……師哥……”她整個腦子都空白一片,下意識地在張亞若的攙扶下,腳步淩亂地朝陳同非的臥房行去。


    韓伯光招招手,上來幾個官兵將屍體的白布都蓋上了。


    整個尚書府都是人,隻是屬於尚書府的都已是死人,而站著的,都是京中各大警衛團,他們都在看著這個陳同非的表侄。


    徐謹一進去,差點撞到端著一盆血水的士兵。房內忙碌混亂,兩個太醫正在給榻上那人止血,手上、身上血紅一片,怎麽也止不住!


    榻上那個人好像感覺到她來了一樣,竟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穿過太醫身體之間的空隙召喚著她。兩個太醫讓開,房內的幾個人也紛紛停下來看向她。


    “師叔,徐大人來了。”


    張亞若趕忙扶著徐謹過去。而此時的徐謹已經瀕臨崩潰,她淚步走到榻邊,眼前的場景讓她忘記了唿吸,這是她一輩子的噩夢。


    之見被褥上都是血,陳同非痛苦地脫了相,而他的脖子上,血肉模糊,那麽脆弱的地方,那麽深的傷口,好像被什麽利器幾近斬斷!


    “……”


    ……


    “……”


    徐謹目光死死地盯住陳同非,大顆大顆淚珠掉落下來。她雙手顫抖,全身也在顫抖,想開口說什麽,卻如同失語了一般一個音都發不出來。她開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因為她感覺她要窒息了。


    陳同非的血手緊緊抓住她,張亞若陪在徐謹身邊,眼中帶著淚光。“師叔,您堅持住啊。”


    兩個太醫滿頭大汗地說道:“徐大人,陳大人……不成了。我等先出去,你們說說話吧。”


    “不會的……你再敢說一遍!”徐謹突然側身衝他們大喊了一聲,聲音淒厲,房內房外的人都聽見了,那眼神更像要吃人一般!


    “徐大人,您別這樣。師叔有話同你講。”


    張亞若攔住她,兩個太醫歎著氣帶著人出去了。


    徐謹淚流滿麵,想看陳同非,應該去看陳同非,但她不想,又不敢……她麵朝床榻的方向,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下子跪在陳同非麵前。


    “師哥……師哥……”她兩隻手握住陳同非濕滑、充滿腥氣的大手,一聲一聲喚著陳同非。


    “文……”陳同非隻淺淺地開一下口,脖子便簌簌地流出好多血。


    “是我害了你,對不起,師哥,我該死,我該死……”


    “不……”


    “師哥……是我的錯,為什麽不來找我!為什麽他們不來找我!為什麽!為什麽……”她的頭重重磕在榻上,一聲一聲地問著為什麽。


    “別……”陳同非目光遲鈍地盯著她的頭,想要阻止她,卻一點力都使不上,反而脖子上流出了更多的血。


    “小師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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