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謹點點頭說道:“好,向嬰且放心,徐哥哥知道了。”她又想到什麽似的問道:“對了,後日就是殿試了,向嬰怎得有空來我這裏?”


    樊克儉溫聲迴答道:“還有兩日,溫司業安排我等自行溫書,我便來了。”


    徐謹了然:“那你準備的如何?”


    “此次與試的考生中人才濟濟,我隻盼如常發揮便好,至於金榜題名,隻能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吧。”


    徐謹點點頭,讚同道:“向嬰盡力就是了。”


    “嗯。隻是,徐哥哥,我有一事……”


    樊克儉還要說什麽,徐謹也在認真傾聽,不想外麵卻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徐謹皺著眉迴頭望向窗外,這是發生了什麽?


    不多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門口有一個叫李思源的小吏停在那裏,對她說道:


    “徐主簿,祭酒大人命你找出率性堂中所有與試的監生,最近一日的臨帖。”


    徐謹忙站起來,雖有些疑惑,還是點頭示意她知道了。


    臨帖,要臨帖做什麽?


    國子監規定監生們每日必須臨摹一幅字,還要上交。徐謹與樊克儉知會了一聲,便起身去“典籍廳”翻找前日的字帖。


    字帖就在架子上很明顯的地方,她找到後在幾百份字帖中找到了與試那近七十人的,大概找了有兩刻鍾。她急忙要送去祭酒大人所在的“彝倫堂”,那裏既是藏書閣,也是祭酒大人的辦公之所。


    可就在她走出“典簿廳”,要朝著“彝倫堂”走去時,她發現監內卻變得熱鬧起來。


    不,不是熱鬧,是人多而凝重。不論是有課的監生,還是要參加殿試、無課的率性堂生,此時已經全部出來了。


    眾人見了她,紛紛說道:


    “主簿大人,祭酒大人命您去繩愆廳。”


    ……


    繩愆廳?繩愆廳是主持刑罰的地方!


    徐謹大驚,難道是閆道雲找到領取竊題的監生了?想到此,她內心一陣雀躍,加快了步伐。


    ……


    來到繩愆廳,門口聚滿了拚命向裏麵張望的監生。徐謹擠進去,見廳內隨處可見的刑具,而上首正端坐著一臉嚴肅的閆道雲,他旁邊站著同樣肅穆著的溫從吟與何靜之。


    “下官見過祭酒大人、見過司業大人、監丞大人。”徐謹向著堂上幾人一一恭敬地行禮。


    溫從吟微微點下頭,閆道雲身為國子監祭酒,本身就是個老學究,平日就總愛板著一張臉,今日更是嚇人,看門口那些對他很是畏懼的監生就知道了。


    閆道雲開口道:“不必多禮。臨帖拿來了?”


    “是。”徐謹雙手端著那幾十份字帖,微躬著腰走到閆道雲麵前的桌案處,將字帖輕輕放在上麵,而後退到了一旁。


    春風吹過,門口翻起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白色浪潮,閆道雲一開口,此處立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聽著他訓話:


    “後日便是殿試,是憑借真本事魚躍龍門的時候,可總有人愛搞些旁門左道。坊間那些人本官不管,但國子監在本官的管轄之內,本官便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若能主動坦白,本官保證,這事在監內就可壓下。不然,讓本官查到有人行舞弊之事,本官定會上奏,屆時不止禁考,恐還有性命之憂!”


    監生們聽見“性命之憂”幾個字,更加害怕了。


    徐謹見此,確定應該就是為了竊題一事。她看向門外,並沒有人要承認的意思,繩愆廳內外安安靜靜的。


    徐謹心想,既然閆道雲在此時弄出了這麽大的陣仗,那麽他一定是掌握了什麽證據吧?是監內官吏發現了什麽?或者,是趙明庭從外麵傳來什麽消息?


    她正想著,溫從吟這時開口了,他的音色一如既往的溫潤,但語氣卻與平日大不相同。


    “爾等要麽是各州府推薦上來的有識之輩,要麽是受父輩祖輩之光得以入監的蔭生,能入國子監,必不是尋常之輩,該懂的規矩自然都懂。”


    “科考之中最忌諱鑽研舞弊之事,你們興許還不知道,今日上午坊間有人上報,內閣中有官員與考生私下約定,在殿試中以淡墨書寫,則可獲得靠前的名次;又有學子抖出,有官員與考生暗中往來,收取賄賂,命其在用之、乎、矣等詞時講究些個門道,以此為暗號甄選考卷。”


    臨近此時,竟還查出了這樣的事!徐謹有些驚訝。


    溫從吟接著說道:“陛下大怒,已命京畿營將那些官員和學子盡數抓捕,並傳令國子監,若有同樣鑽營之人,嚴懲不貸!”


    說著,他慢慢掃視著門口:“爾等皆想想,是否有過類似之行?若有,現在報上來,本官與祭酒大人可看在四年的師生之誼上,饒恕你們。但等過一會兒,京畿營的人來了……你們是知道盧大人的,寧可錯抓,也不放過!”


    是盧兆全,皇帝一等一的死士!


    盧兆全的大名在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裏最不熟悉他的,怕就是徐謹了。但見眾人聽見他的名字時的反應,便知此人是個狠角色。


    原來不止國子監內,監外風波更甚。


    本來能進殿試名單是很榮耀的事,但在此時,似乎尚未參加科考和並未考上的監生才是最安全的。


    徐謹望過去,她零星知道名字的幾個與試監生,臉色似乎都不是很好。


    國子監內監生上千人,此時他們都看向站在他們之中的那幾十個監生,而被緊盯著的那幾十人,肉眼可見地在顫抖。


    ……


    “大人!大人,學生不是有意的!”


    突然有一人痛哭著,連滾帶爬地爬進繩愆廳內,全場嘩然,連徐謹也有些驚愕,真的有!真的有國子監生違規進行舞弊之事!


    溫從吟似乎有些痛心地閉了下雙眼道:“楊慶和,你文采出眾,是此次的佼佼者,怎得如此糊塗。”


    監生楊慶和跪在地上,渾身都有些癱軟,他哭著對上首的閆道雲他們說:


    “大人,大人,學生不想這樣的,但學生的家人說許多考生都在私下走動,怕學生會落了下乘……大人,會試三年一次啊大人,學生好不容易趕在今年應試,學生怕……學生落了榜,就什麽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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