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謹毫無生氣地側臥在地上,眼前越來越模糊,隻剩下了那跳躍的火光。


    “怎麽樣?”


    “……”


    “你是不願意,還是?”


    “……”


    “怎麽,不想出賣你的兄弟?”


    男人諷刺地笑出聲,另一隻手探過來攏了攏她淩亂的發絲。


    “我告訴你啊,義氣這種東西是虛的……”


    “……”


    “逃脫掉的人隻會慶幸自己好命,當他們得知你被抓,那日夜盼望的,便是你死,隻有你死了,他們才能睡安穩覺……”


    “……”


    “這很正常,你甚至沒有立場去譴責他們,就像你若是供出他們,他們也沒有理由譴責你一樣……”


    “……”


    “因為每個人都要為自己著想,自己以外的人,都不重要,隻有自己好好活著,才是實實在在的……”


    “……”


    “你說對嗎?”


    “……”


    牢內除了男人的聲音,沒有任何迴應,連那壯漢也未發出一絲聲響。


    “你還在猶豫什麽?”男人聲音陡然一冷,臉上僅有的那點和煦已然消失不見。


    徐謹動了動嘴唇:


    “陷……唔……唔……”地上傳來痛苦的嗚咽聲!


    她剛說出一個字,另一個字騰地卡在嗓子眼裏!整個人也被翻轉過去,麵朝上仰躺著,兩隻纖細的手腕被合在一處,男人一手用力攥著她,那隻原本墊在她臉下的大掌正死死掐住她的喉嚨!


    “唔……唔……”


    徐謹雙腳在地上難受地摩擦著,兩隻手在空中胡亂揮動,下意識要去抓那脖子上的桎梏,卻被男人的大掌勒得動彈不得!


    “你該知道,一個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恰好我的要比別人的少一些。”


    “呃……唔……”


    “告訴我那天晚上來王府的人是誰!否則……”


    徐謹臉漲的通紅,額上浮現出青筋,她努力睜開快要闔上的雙目,如一隻垂死的小獸般,帶著對這世間的幾分留戀,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男人牙縫間冷冷擠出幾個字:“我會讓你知道''生不如死''是什麽滋味!”


    徐謹拚命地搖著頭,兩腿發軟,腳掌蹭著地麵的力氣越來越薄弱。


    大人……陳同非……救救我……


    爹爹……娘親……


    她眼角落下一滴淚水……


    男人不耐煩地看了片刻,突然開口大喝一聲:“來人!”


    ……


    從這牢房外窸窸窣窣進來兩個侍衛:


    “先生有何吩咐?”


    “給他把好東西拿進來!”


    “是!”


    ……


    男人攸地放開她,站起身彈了彈衣袍。


    “咳咳……咳咳咳咳……”徐謹大喘著氣,側過身去蜷成一小團,劇烈地咳嗽著。


    男人眼角瞥著她:


    “難受嗎,這算什麽啊……”說著緩步走到那火爐旁,動手擺弄起那些讓人見之生畏的刑具。


    徐謹在地上緊緊抱著雙臂,瘦弱的骨架不堪一擊,臉埋在頸窩與冰涼的地麵間,渾身汗津津的,摻雜著血水……


    “你聽說過有一種刑罰,叫''紅繡鞋''嗎……”


    “咳咳……”


    “用燒紅的鐵烙腳,你能想象那種感覺嗎?火熱的烙鐵把腳上的肉生生烙熟,我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滋味,但那滋滋的聲音、受刑人的慘叫還有那類似炙肉的香氣,十分美妙……”


    他仿佛敘述著一件十分享受的事,地上那人顫抖一下,腳往另一側縮了縮。


    “我還讓人給你準備了一個大甕……”


    “……”徐謹不可置信地轉動著頭看向他!


    “以前有一個酷吏叫來俊臣,他發明了一種刑罰,把人放在甕中,四周用炭火烤,這叫作''請君入甕''……”


    “你年紀輕輕,長得如此清秀幹淨,一定沒有見識過……”


    “你還不招嗎?”


    徐謹咬著牙迴道:


    “我說過了,不是我,你不信,又要我招什麽?”


    男人攤開手:“看來你很想嚐嚐那滋味,好得很,我們一樣一樣來……”


    他給旁邊那壯漢一個眼色:“好好伺候他。”


    說著迴身走到那桌案後麵坐了下去,手指“噠,噠”地,悠閑地敲著桌案。


    “是。”


    那壯漢淫 笑著走到火爐旁,從裏麵抽出一隻烙鐵。


    “好好問你你不說,看看是你嘴硬還是老子的鐵硬!”


    徐謹看他過來,雙眼布滿血絲,兩手拄著地艱難地坐起身,一點一點往後挪動……


    “不是我……咳咳……你們抓錯了人,會誤事的!”


    “你們說的那個兇器,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麽!”


    “我是陳同非大人的遠方親戚……朝中……與陳大人政見不和者比比皆是!今夜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怕是……有人要挑撥陳大人與靜王殿下的關係!”


    “你們上當了!”


    “那兇器在我院中發現,因為陳大人宅院簡單……那些賊人能陷害陳大人嗎?能陷害陳夫人嗎?能陷害陳家小姐嗎?”


    “所以小人就是最好的人選!小人是男子……又得陳大人照顧,今夜那位江統領可以作證,陳大人……可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


    “今夜你們的消息是從哪裏得來的?就不覺得可疑嗎?小人在尚書府的日子過得不好嗎?為何要冒險盜竊王府財物?又為何要殺人?小人的動機是什麽?”


    “這位貴人,您仔細想一想啊!”


    ……


    徐謹急切地說完這些,已然快喘不過氣來,她大口大口地唿吸,背後突然沒了路!她已然退到了牆角!


    持著烙鐵的壯漢停在離她半丈遠的地方,轉身看向那桌案處的男人。


    而那男人此刻一隻手肘支在案上,手指搭在唇上,靜靜地,一副思索之色。


    ……


    徐謹窩在牆角裏,手指搭在膝蓋上絞在一起,心髒劇烈跳動,敏感地注意著那個男人和那壯漢的一舉一動!


    ……


    過了半晌,男人撂下手,沉下一口氣,輕輕吐出幾個字,讓徐謹有一瞬間的絕望……


    “不見棺材不落淚!你說的話不知真假,隻有刑具,才是最可靠的!”


    “……”


    “得罪陳同非又怎樣?靜王殿下對那些文臣,也許有敬重,但……”他眼中流露出幾縷不屑。


    “……”


    “但絕對沒有畏懼!”


    那壯漢眯起眼,立馬舉著火紅的烙鐵向她走過來,那虎背熊腰的影子慢慢籠罩著她,就如同一隻沒有人性的野熊和一隻可憐又脆弱的小白兔……


    “不管你是不是,說不出我想要的,就隻有一個下場!”


    那壯漢這時猛地單膝跪在地上,粗魯地拽過她的一隻腳!


    “放開我!放開!濫用私刑!”


    徐謹大聲叫著……


    聽著她略微尖細的聲音,那壯漢好像越發興奮,隻是他剛要將那烙鐵懟上去時!


    突然……


    “陸先生!陸先生!”


    從外麵的甬道上傳來有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一道焦急的唿喊!


    那壯漢被這聲音吸引了注意力,握著徐謹的腳停下來,轉身看向牢門外。


    陸希聲坐在那裏等著來人,皺著眉掃了眼牆角處被那寬大的背影掩蓋的少年。


    這時那侍衛喘著粗氣跑了進來,陸希聲不悅地斥道:


    “沒規矩,何事急成這副德行!”


    那侍衛縮了下脖子,急忙上前告知他那個緊急的消息。


    侍衛不知為何不敢離男人太近,是以盡管他聲音很小,徐謹還是聽到了。


    她瞬間鬆了一口氣,全身肌肉都綿軟下來。


    那個侍衛說:


    “啟稟陸先生,太子殿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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