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徐謹感覺自己陷入沉睡沒有多久,天便大亮了。陽光照射進來,一室光輝,整個內室暖洋洋的,床前的火盆經過整整一夜仍舊燒的旺盛,她知道守夜的侍女一定進來添過炭。


    房外的人聽見裏麵輕微的動靜,忙開門進去,行至內室望了望,輕聲道:


    “徐先生,您醒了。”


    徐謹看向她們,點點頭“嗯”了一聲。


    其中一個問道:“那奴婢伺候您淨麵吧?”說話的是那個新來的芳兒。


    徐謹剛想說“好”,另一個含羞帶怯的馬上說道:“奴婢去給您打水。”


    徐謹淡笑著答道:“那就勞煩你了。”


    那侍女聽“他”溫柔的話語,略微頷首,羞紅了麵龐,點著輕盈的步子轉身款款離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謙謙公子,佳人思慕。徐謹年紀輕輕,醫術高超,談吐不凡,深得陳同非倚重,人更是清俊儒雅,風度翩翩。自從她來到這尚書府,對她傾心的小丫頭就如雨後春筍般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去打水的陽春是,這新來的芳兒也是。


    芳兒見陽春搶了自己的活兒,忙上前來到榻邊問道:“徐先生,您身上還疼嗎?要不奴婢幫您揉揉?奴婢的手藝……”她說著嫵媚一笑:“可好呢……”


    徐謹聽她這嬌滴滴的聲音,抿了下唇,往裏麵挪了挪,幹笑下婉拒道:


    “不必麻煩了。”


    芳兒更加殷勤:“徐先生莫要客氣,萬一奴婢這法子管用呢?”


    徐謹忍不住又往裏麵挪了挪。


    “真的不用。”


    芳兒還想說什麽,陽春已然端著臉盆和臉帕進來了,那盆中還升騰著熱氣。


    “徐先生,奴婢為您擦手……”


    “徐先生,來漱漱口……”


    “先擦手……”


    “先漱口……”


    芳兒和陽春一人守著一樣活兒立在榻邊,麵上笑得溫柔,可動作卻是誰也不讓誰。


    這一大早上不知是做什麽,徐謹有些頭疼,就在她想出聲喝止兩人時,陳挽和陳夫人進來了,身後跟著的是薑嬤嬤。


    陳挽一身薄紅梅色春衫,襯得一張清雅的小臉兒紅撲撲的,容光煥發,滿含朝氣。她扶著她娘,笑著對徐謹說:“阿謹,你醒了?”


    芳兒、陽春聽見動靜,立馬規矩起來,不聲不語地伺候她淨手淨麵漱口,然後恭敬地福身退了下去。


    徐謹鬆了一口氣,看著陳夫人她們答道:“醒了,有點餓。”


    這時陳夫人和薑嬤嬤微側過身,後麵立馬上來兩個端著托盤的侍女,原來她們是帶著早膳過來的。


    接下來依舊是陳夫人喂她吃飯,陳同非上朝去了,陳挽坐在一旁擺弄著發尾,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她聊著天,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說道:


    “昨夜太子殿下又派人過來了,指名要見你,爹爹說你身體虛弱睡下了,那人便沒有勉強。”


    徐謹一頓,把嘴裏那口粥咽下,問道:“白天不是來了一次,又來做什麽?”


    陳挽提到這個還有點興奮:“你猜是幹什麽來的?竟然是來送東西的……”


    “來,吃個雞蛋。”陳夫人扒好皮遞給她,她接過來一邊聽陳挽說話,一邊小口小口吃著。


    “什麽人參、鹿茸、蟲草……總之都是宮裏的極品,說是給你補身體。”


    徐謹皺皺眉:“給我補身體?”


    陳夫人在一旁也有些疑惑:“說起來這次殿下對你倒不錯,挽挽她爹說前夜他專門派了暗衛去尋你,昨天一大早又派了貼身侍衛來傳召你,估計那人迴去說了你的情況,緊接著他就派人來送了那些名貴藥材,而且不光送了藥材……”


    徐謹聽陳夫人說的,更加疑惑了,還怎樣?


    “來的那人還說了,殿下口諭,他這幾日很忙,等過兩日你若是好了,就去東宮一趟,若是沒好,他便來看你。”


    什麽?


    徐謹正好咬了一口黃,被那所謂的“口諭”嚇了一跳,竟給噎到了。


    “這孩子……”


    “你看你……快喝口水……”


    陳挽拍著她的背,薑嬤嬤忙遞上一盞茶。


    徐謹喝水順了下去,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要來看她?


    她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前夜他給她擦手、帶她放燈,她想著他心情應該是不錯的,便借機提起劉洪良的事,不想趙明庭不僅一路沒搭理她,末了還出言狠狠敲打了她。而後又是派暗衛尋她,又是派人來看她,給她送東西……真是打一巴掌給一甜棗,跟這種天生的統治者無法交心,是以她並不太想見到他。


    吃過早膳,正好陳福來報,朱龐安來了,陳夫人忙叫他將朱龐安請進來,陳挽很喜歡那個白胡子老爺爺,站起來開心地說道:“朱爺爺來了……”然後看著徐謹又重複了一遍:“朱爺爺來了。”


    徐謹也想見朱龐安,但一想到火灸,她眼裏便暗了幾分,整個人有些消沉,勉強動了動嘴皮子道:“我師父。”


    陳挽一下子反應過來,嘴角的笑意慢慢退去,她忘了,朱爺爺是來給阿謹治病的……


    她蹲下來靠近她,安慰地揉揉她的頭發,輕聲道:“阿謹不怕,我和娘陪著你。”


    陳夫人坐在榻邊緣處也溫聲寬慰著:“文吉不怕,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徐謹見她們又為她擔心,咧開嘴角迴道:“我不怕,我不是小孩子。”


    室內安靜下來,幾人等著朱龐安不再多言。


    徐謹藏在被褥中的手指輕輕敲著另一隻的手骨,她這人不怕痛,相反她很能忍痛,但是她怕她這輩子都受不得寒,要依靠朱龐安一手出神入化的火灸度命。那本傳說中的《南陽活人書》據說集千年醫者古方之大成,列舉了傷寒、風、毒;熱病、中暑、溫病、疫、瘧、毒、風;中濕、濕溫、痙病等各種外感病,在《傷寒論》的基礎上選取了《外台》、《千金》、《金匱玉函經》、《聖惠方》等一百二十六首方劑,可以說是迄今為止世上最全的外感病醫書,他卻從不讓自己看。她不信是他說的那樣,隻傳給朱氏家主,朱龐安很疼她,他也從來不是那種吝嗇又看重祖宗禮法的人。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早在當初她被帶迴有道書院,他趕去救她時,就已經翻閱過那本醫書……


    連被叫了幾十年“醫絕”的朱龐安都無法根治她的頑疾……


    她淡淡地搖了搖頭。


    門外一陣腳步聲,她聽見陳福客氣的聲音:“朱先生您慢些,小心台階……”


    緊接著門被打開了,不見其人,先聞其聲,聲音渾厚有力:


    “陸英昨日可還聽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鎬京出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朝天霜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朝天霜下並收藏鎬京出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