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綿正在思量,忍冬便輕巧地繞過屏風,對纖綿福了福,“七夫人,太老夫人有請。”


    纖綿心下一沉,點了點頭,讓雪青幫自己換過衣服,換了遮臉的絲綢,由忍冬扶著去秋安所。


    就算低著頭,纖綿一進秋安所的前廳就感覺到數十道目光一下子射向自己,她如往常一般躬身行禮,“春蕪園七夫人給太老夫人請安。”


    太老夫人咳了咳,輕描淡寫地問道,“聽說,昨兒個你那園子出了不小的事情啊。”


    纖綿在太老夫人說明事情之前決定先裝傻,於是淡定地迴答,“不過偶感風寒,請了公子來看罷了。”


    太老夫人冷哼,順手將一個小瓶子當啷地扔到纖綿的腳下,語氣冷冽,“還裝傻?你可認得這個?”


    纖綿蹲下拾起瓶子,故作平靜地迴答,“這是城主給妾身的金創藥,有什麽不對嗎?”


    太老夫人冷笑一聲,“好丫頭,還嘴硬,若真的是金創藥,你為何派丫頭去請王不留行啊?難道金創藥讓你瘋魔了,給自己淋了個渾身濕透嗎?你用這種髒東西勾引城主不成,隻是自取其辱。”


    纖綿聽著太老夫人冷冰冰的語氣,自然料到是忍冬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下,忍冬就算年紀小不明白,太老夫人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如何會不明白。她咬了咬牙,就算自己是七夫人,用合歡散勾引城主這樣的罪名也不是輕的,大約又要受鞭刑或者杖刑。她隻能先撇清自己,“迴稟太老夫人,妾身並沒有做那樣的事情。之前城主來春蕪園看望妾身,並給妾身上藥。上藥之後,妾身有所不適,不小心碰了雪青打來的涼水,迷糊之間就不記得後麵的事情了。”


    太老夫人歎口氣,揉了揉眉心。“你這丫頭還真是死不承認,好吧,就算你說的都是事實,這瓶子裏麵的藥物也確實是上不得台麵的髒東西。你私藏這種東西。自然也是有罪。不要說你不知道裏麵是什麽,你昨日體驗過了,不僅不及時來我這裏稟報,還找了王不留行去你那裏。你可知道,這下一步是什麽罪名嗎?”


    纖綿聞言脊背發涼,這個問題已經到了另一個層次了,她自然明白,中了合歡散還找了男子看病,往下深究便是浸豬籠的*之罪。偏偏越是這樣的罪名越是解釋不清,當真是百口莫辯。她想了很久也找不到讓人信服的理由。可是若是這樣認罪,別說在府內立足了,恐怕性命都難保。


    太老夫人看纖綿沒有迴話,咳了咳,“說起來。也是府裏的女人的事情,有些上不了台麵的事情也情有可原,但也是做了錯事。下去,領二十板子吧。”


    月皎適時地柔聲勸慰,“她再怎麽錯,也是愛慕城主的緣故,不如減輕些。略作懲戒就好。”


    雲珠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朗聲迴話,“喲,姐姐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愛慕城主就足夠成為理由的話,那麽殺人放火的都還有更令人信服的理由呢。難道就不判那些犯人的刑了?律法什麽的也就沒什麽用了。”


    柳菁菁沉吟半晌,竟然跪在纖綿身側一起告罪起來,“妾身身為大夫人,出了這樣的事情也難辭其咎,願意領罰。但妾身也明白。妾身打從進了府就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情,不罰不足以平各位姐妹的心,也怕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


    雲珠的挑唆,加上柳菁菁的火上澆油的話,太老夫人也有意在府內立威。纖綿明白局勢對自己越發不利了,她恨恨地想到還不如當時把夾穀琰給辦了,大不了就是被他討厭,老死不相往來。如今,自己受了這麽大的罪,還得受三堂會審,然後再判一個讓人難以啟齒的罪名挨一頓板子,真真虧死了。


    太老夫人慎重地點點頭,“大夫人這話說得很明事理,這是體統問題。來人,將七夫人拉下去執行。”


    纖綿咬了咬唇,閉上眼睛,腦中不斷翻騰著各種自救的法子。小廝們一擁而上,將她拖出去,四周盡是低低的恥笑聲。


    纖綿隱約聽到身後的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然後便是清亮的問話聲,“這麽熱鬧怎麽不帶我一個?”


    纖綿勉力迴頭,卻看到珍兒笑嘻嘻地對自己眨眨眼,纖綿心中一緩。珍兒隨即坐在月皎的桌案上擺弄著手指,“除夕的時候你攔下我,我氣不過想整整你。其實沒想把你怎麽樣,偷偷換了你的傷藥,不過是想看你在我哥麵前出醜,誰想事情鬧這麽大。”


    纖綿頓時腦中一片清明,順著珍兒的話語說下去,“妾身也猜到了是大小姐的傑作,隻覺得是玩笑,不好在太老夫人麵前提及。再說,大小姐用這種東西傳出去也不好聽。”


    珍兒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就為了我名聲好聽,你就寧可自己不好聽。”


    纖綿迴話,“我本以為這事我自己挺過去就好了,不想消息這麽快就傳到了這裏,我也一頭霧水呢。”


    珍兒笑了笑,“這滿府都是眼線,七嫂嫂你還是天真了一點。”


    珍兒稱謂的轉變讓滿堂各懷心思的人暗自咒罵一聲。


    珍兒蹦下桌案,“我剛剛去看了哥哥,他說是七嫂嫂以身體不適為由將他送出了春蕪園,若真是勾引,自然是不會把快要到手的城主大人送出的。七嫂嫂寧可自己忍受煎熬,也不肯去為難哥哥,這是德行兼備。七嫂嫂雖然猜到了是我整她,卻因為沒有證據寧可獨自承擔,這是大義凜然。七嫂嫂就算猜到了是我,卻因為體統問題不忍出口,這是孝悌之誼。啊,對,那天,我失手差點傷了奶奶,也是她衝出來的,這應該是見義勇為。不賞就罷了,還拿著板子打她,這難道就是府內的規矩嗎?”


    珍兒一連串的迴話讓太老夫人沉吟一聲,“珍兒,這件事既然是你做的,你也出來承認了,那麽老身就不能再輕描淡寫地遮掩過去,暫時將你禁足,夏怡館上下罰俸三月。”


    珍兒撓撓頭,撇嘴說道,“罰完了,我就走了。七嫂嫂,這次到底是因為你,你可要補償我。”


    纖綿點點頭,福了福,“是,妾身願意陪大小姐禁足。”


    太老夫人聽著這兩人一問一答順當得很,她本也無意讓她親手提拔起來的纖綿遭罪,她還需要纖綿為月皎增添助力,這次將問題提出本也不過是怕柳菁菁先提出,到時候她更難做,珍兒這麽一解圍,她自然順坡下驢,輕聲咳了咳,斜了有些臉色發白的柳菁菁一眼,“好吧,那就先這麽辦。”


    珍兒的開脫將纖綿的二十大板換成了禁足春蕪園,而且一應衣食供應不缺。纖綿讓雪青去如意閣借了書迴來,煮了清新的梅花茶,坐在炭火盆旁邊的貴妃塌上研究棋譜,仿佛迴到了大興公主府的悠哉日子。


    雪青從外麵迴來,搓搓手,在炭火旁邊烤了一會,才開口打趣她,“夫人您可真是自在。”


    纖綿笑了笑,揚了揚書卷,“正好外麵流言正盛,我們就在這偏僻園子裏麵躲懶最好了。忍冬呢?”


    雪青聳肩,“知道得罪了夫人,在耳房裏麵裝病呢。”


    纖綿拿著書卷敲了敲下巴,眸色冷冽,“她還算個識相的。裝一裝病也好,我也懶得見她,對了,你出去可探聽到了什麽?”


    雪青坐在一旁,喝了口茶說,“西齊連著幾年遭了災,似乎有意改變和談的條件。所以南盈東秦使者會提前來逍遙城,商量對策。”


    纖綿點點頭,放下書籍,“可確定什麽時候了?還是月皎管這事嗎?”


    雪青搖搖頭,“前院忙著,消息都是從帳房出來的,看意思應該是月夫人管事。怎麽,夫人想要插一腳嗎?”


    纖綿揉揉眉心,“月皎會過來找咱們的,不必顯得太積極。”


    雪青瞪了瞪眼睛,“真的嗎?”


    纖綿拿起書卷敲了敲雪青的頭,“以前這種事情都是太老夫人在管,她現在想要放手讓月皎管家,可月皎心軟不成器,太老夫人心裏急,可又怕管得太多,月皎更不成器,隻能找個幫手來提攜一下月皎。”


    雪青會意地點點頭,“夫人就是那個幫手。”


    纖綿向耳房的方向努嘴,眼波流轉,“她派了個監視的人在我們身邊,總比那些沒有掌控的夫人要好些。上次的事情,我主動要求禁足,就是想放手讓太老夫人看一看沒有我的月皎會將府裏管成什麽樣子。流言越盛,太老夫人越會讓我參與其中。因為她認為流言會讓我在府裏站不住腳,更加依附於她的勢力。”


    雪青歎了口氣,感慨道,“倒不如那會兒順勢就和城主怎樣了,有珍兒小姐也不會出什麽問題,如今沒做什麽也被禁了足,就算過幾日解了禁足還需要重新布局謀劃,真真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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