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綿麵色一凜,幸好自己先安排了夫人們的混戰,不然等到盯著她的人來,就更加沒有機會了。她悄無聲息地從慈壽堂前離開,先去了廚房,看到那裏夫人丫頭們的爭先恐後,咳了咳,“太老夫人那邊等著吃藥呢,怎麽這邊的點心做得這麽慢?”


    月皎的丫頭挽荷也在,伶俐地給纖綿施禮之後迴話,“王不留行公子囑咐了一些忌口的東西,所以剛剛做出的又重新返工了。”


    纖綿看了看案板上擺好的點心,“這樣也不能浪費了,這幾樣糕點軟糯可口,送予先城主的幾位夫人正好。我們作為小輩,自然是要孝心為先。”


    葉柔點點頭,“七夫人說的正是這個理。”


    纖綿歎息一聲,“城主那邊的也要勞煩一下,大小姐那邊的也要勞煩一下,府裏的事情總是按照長幼順序的。雪青,你就在這裏看著吧,太老夫人那份和城主那份你親自送過去。”


    一旁的丫頭們急忙說道,“太老夫人和城主那邊我們去就可以了。”


    不顧廚房的各種喧鬧,纖綿徑直迴了春蕪園。將雪青從家宴上拿迴來的點心擺好,燒起炭火,煮了茶,估摸時間差不多了,出門將春蕪園門口的燈籠點亮,剛剛掛上點好的燈籠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纖綿迴身,笑了笑,“貴客來了,有失遠迎。”


    珍兒卻一把抱住纖綿,隱隱聽到吸鼻子的聲音,纖綿啞然失笑地摸摸她的頭發,“傻丫頭,怎麽還哭了,快進來吧。”


    纖綿煮了熱熱的梅子生薑茶,遞過去給還在吸鼻子的珍兒,說道,“我主動去惹麻煩可不是為了爭取時間讓你來我這裏哭的。”


    珍兒扁扁嘴。看著纖綿問道,“我本以為嫂嫂死了,嫂嫂真的是你嗎,真的。真的嗎?”


    纖綿歎息一聲,將麵上的絲綢拿下來,“你不是說若我在,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嗎?我一感動,就出麵了。”


    珍兒歪了歪嘴角,似乎是笑了,“我就知道這世上嫂嫂最好。嫂嫂一定會幫我的,嫂嫂你去說一說哥哥,不要讓珍兒這麽就嫁出去好不好?”


    纖綿啞然失笑,無奈地攤攤手。“珍兒,我現在不是五年前的那個預備世子正妃,我現下是七夫人,就是城主的妾室,你懂嗎?我並沒有那麽大的影響力。你哥哥也不會聽我的。”


    珍兒恍惚想起來,“莫不是哥哥沒有認出你吧?城中百姓也說哥哥娶了一個醜丫鬟呢。嫂嫂怎麽會是醜丫鬟呢,嫂嫂在珍兒心裏是最美麗最聰明的,唯一能夠配得上哥哥的嫂嫂啊。”她想了想,點點頭,“嫂嫂在和哥哥捉迷藏對不對?”


    纖綿點了點珍兒的眉心,“都要出嫁的丫頭怎麽還這麽單純呢?”


    珍兒垂下眼簾。擺弄著手指,“我真心希望嫂嫂隻是和哥哥捉迷藏,那樣,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帶著玩心的,不會有傷心。”


    纖綿愣了愣,勾了勾唇。揉了揉珍兒的頭發,“嗯,對,我就是和你哥哥捉迷藏呢。所以,珍兒不許告密。”


    珍兒笑著點點頭。“一定的。”


    纖綿略略沉吟,“珍兒,你就那麽不希望嫁給月朗嗎?其實我明白你哥哥的想法,與其嫁給一個素未謀麵的人,還不如嫁一個知根知底的。月朗與你一起長大,而且,聽太老夫人的意思,月朗也是很喜歡你的。”


    珍兒皺了皺鼻子,“知道我為何喜歡嫂嫂嗎?嫂嫂當年是自己決定嫁給哥哥,自己決定來逍遙城,就算最後,也是嫂嫂自己決定放手。我很羨慕,我雖然也是錦衣玉食,卻樣樣都要順著別人,到了最後,要成親的時候,也有一大堆說是為我好的人為我安排。”她頓了頓,繼續道,“今天,嫂嫂也看見了我娘,很驚訝吧。我娘是不是很像你母親?我娘就是因為像你母親才被我老爹納為妾室的,我娘剛開始不明白,隻覺得自己何其幸運能被城主疼愛,後來才知道自己不過是個替身,但她無能為力,一個妾室,隻能靠著恩寵活著,她隻能繼續當這個替身。後來有了我,父主也很疼我,算是愛屋及烏。可是我娘心裏還是藏著惶恐的,所以事事都往後退,事事都聽從別人的意見,慢慢自己沒了判斷能力,總被人欺負。我雖然平日總是任性而為,但我也有自己的惶恐,我怕一日我也會沒了判斷,失去自己。我很想成為嫂嫂那樣的人。”


    纖綿摸摸珍兒的頭發,“傻丫頭,我看起來似乎都是在自己做決定,其實都是命運在推著我走,我根本都沒有選擇過我想要的東西。或者說,我得到的東西我都沒有選擇過。”


    珍兒扁扁嘴,“那麽,嫂嫂也覺得我一定要嫁給月朗嗎?”


    纖綿看著閃光的銀炭,笑了笑,“這世間沒有一定的事情,月朗若是真心喜歡你,你去找他說明推一推婚期應該會同意。若他不同意,那麽你就逃婚唄,反正到時候局麵會更難看,他的臉上也會更難看。”


    珍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哥哥會扭斷我的脖子的。”


    纖綿撲哧一笑,“逃婚是下下之選,不一定會鬧到那種地步的。你現下先乖幾天,然後才有談判的機會。你今天做的事情隻會讓情況更糟糕,以後不許了,聽到沒有。”


    珍兒撇撇嘴,看了看纖綿還沒有包紮的手,“我知道了,對了,嫂嫂,你的手沒事了嗎?”


    纖綿才想起手上的傷口,拿起來看看,其實傷口本來就淺,流了一會就自動止血了,她從懷裏拿出夾穀琰給的傷藥,撒了一些在傷口上麵,“沒事,上了藥應該很快就好。”


    珍兒看著纖綿手中的瓷瓶,突然想到了什麽,臉紅紅地湊到纖綿耳邊,“嫂嫂,你和哥哥是不是沒有洞房?”


    纖綿有些哭笑不得,敲了敲珍兒的小腦袋,“你個小丫頭腦袋裏麵都裝著什麽啊?”


    珍兒津津樂道地說,“我就知道沒有。若是哥哥和你洞房了,還沒有認出你,我就真的對他失望了。”


    纖綿搖搖頭,“你可別亂想什麽招數啊。我現下可不想和他有什麽深度發展。”


    珍兒壞笑著從懷裏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瓶子,遞給纖綿,“這是我從王不留行哥哥那裏偷的。”


    纖綿看著珍兒的模樣,後背發寒,拔下瓶塞,聞了聞,並不是傷藥的味道,倒像是花香隱隱有辛辣味。


    珍兒笑眯眯地解釋道,“極品合歡散,極品喲。”


    纖綿咳了咳,瞪著珍兒,“珍兒。”


    珍兒聳肩,“我那次不是有意的,我那次闖禍摔傷了,偷偷去王不留行那裏找藥,然後就找到這個。我還沒跑出多遠就被他抓到了,他氣急敗壞的樣子讓我懷疑了下,結果被我套出話,是奶奶讓他做出來的。正巧這會兒哥哥過來了,他比我害怕,就跑了,後來他再問我我就說丟了。”


    纖綿蹙眉,“那,你給我這個的意思?”


    珍兒挑眉,意味深長地笑笑,“嫂嫂你懂的。”


    纖綿嘴角抽了抽,“你收起來這藥的時候是不是就這麽打算的?”


    珍兒搖搖頭,“其實是想找個看起來不順眼的夫人,弄個出牆什麽的來著,不過似乎給你更有貢獻。對,這個是沾皮膚就會有效果的,小心使用啊。”


    纖綿剛要把瓶子還迴去,珍兒蹦了起來,“嫂嫂,我得迴去了。”說完一溜煙跑了。


    雪青迴來,看了看珍兒的身影,“其實還有時間的,不用那麽著急。”


    纖綿摩挲著瓶子沒說話。


    雪青拿過瓶子,“我幫你上藥吧。”


    纖綿快速搶過瓶子,猶豫一下放進抽屜,“算了,這個藥還是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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