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兒之後的幾天天天都會跑來“請教”纖綿,纖綿才知道珍兒有一個陪讀的朋友,似乎是司空月皎的弟弟,叫司空月朗,總是欺負珍兒。珍兒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氣咄咄地跑來讓纖綿幫她出氣。


    纖綿想起了平日欺負柳菁菁的方法,便一一告訴珍兒,比如給月朗的飯食中加點料,當然不會是**,就是往茶水中稍稍加一些瀉葉,或是在菜裏麵放一些曼陀羅花粉好好讓他在嚴厲的師父麵前睡上一覺。在比武之前,用漿糊填滿了他的劍和劍鞘的空隙。


    珍兒對纖綿出的各種招都敬佩不已,不過也因為頻繁地犯事被罰去反省室關禁閉了。


    剛剛入夜,纖綿隱約感覺到身體內詭異的氣血湧動,所以早早打發了秀屏秀盞,拉好簾子,鑽進被子。但比前一次更加劇烈的疼痛還是讓她有些吃不消,仿佛有數十條蛇在體內一邊遊走一邊啃咬,心口處的抽痛也越發讓她難以忍受。


    嘴裏狠狠咬住手帕,手緊緊抓住了被角,卻聽到了急促的敲門聲,她痛得蜷縮在床角沒法應聲,也沒法去開門。


    夾穀琰在門外沉穩而沙啞的聲音鑽入纖綿耳中,“阿?攏??擰m沉齏筧嘶乩戳恕!?p>  纖綿張了張嘴,卻隻發出了喑啞的**聲,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咬住了唇角,扶著床邊,慢慢挪下床,一步步蹭向門口,疼痛讓她的意識迷糊一陣清醒一陣,她痛得渾身是汗,而且越發沒有前進的力氣,她強迫自己往前挪,卻隻是在地上抽搐一下,聽著外麵夾穀琰越發焦急的叫門聲,自己發不出聲音,也動不了身體,那般委屈,那般無助,隻有淚水不自覺地就流了下來。


    門一下子就被撞開了,夾穀琰帶著一個穿紫衣的男子衝了進來。


    纖綿痛得淚眼模糊,幾乎看不清眼前夾穀琰的模樣,也說不出自己有多痛,隻緊緊攥住了夾穀琰伸過來的手。


    一旁的男子開口說了一句話,纖綿的淚水洶湧而出。


    男子說道,“丫頭,就算想我,你也不應該用這種方式啊。”


    “師父——救我——”纖綿鬆開夾穀琰,嗚嗚咽咽地說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拽住酒鬼的靴子。


    酒鬼拎起癱在地上的纖綿,從懷中拿出一顆藥塞進她的嘴裏,給她灌了幾口酒,“髒死了。這個,咽下去。”


    纖綿被烈酒的辛辣嗆得咳嗽幾聲,隨著咳嗽的減輕,疼痛竟然也漸漸消失了。她抹幹自己額頭的冷汗,偷偷地覷了一眼一旁盯著自己的夾穀琰,不覺有些訕訕,轉而給酒鬼行了大禮,“多謝師父。”


    酒鬼敲了敲纖綿的頭,伸手摸了摸纖綿的脈,眉頭緊蹙,“現在謝我還太早。你身上的這個東西我還真是沒什麽辦法。”


    夾穀琰來不及問詢兩人的關係,直接抓住更關鍵的問題,“統領,她身上的東西是什麽?”


    纖綿想到夾穀琰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臉有些發燙,黑白分明的眼睛咕嚕嚕地打量著穿著紫色菱紋緞,頭上帶著嵌寶紫金冠束發的酒鬼,故意笑著扯了扯酒鬼的衣服,“師父,你這個懶散樣是怎麽當上統領的?”


    酒鬼摸了摸鼻子,再度敲了她一記,“你少來嘲笑我,先管好你自己吧。說說你是怎麽中了這麽厲害的蠱毒的。”


    纖綿仔細搜尋了下記憶,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下事情的經過,“可是怎麽中的蠱我就不知道了。”


    酒鬼再度看了看纖綿的神色,摸了摸她的脈,查看了下腳踝上的小紅點,麵色越發意味不明,纖綿這麽多年都沒有見過酒鬼這副模樣,不由得心下一沉,極力穩住了心神,繼續問道,“師父,難道沒有解救之法?”


    “不是沒有辦法,是配藥太難,你這是第二次蠱毒發作,剩下的時間不多,怕是來不及了。”酒鬼蹙眉,坦言相告。


    夾穀琰麵色一凜,急忙問道,“配藥到底需要多少天?”


    酒鬼伸出三根手指,“至少要三十天才行。”


    纖綿有些蒙,她還覺得歲月漫長,不想一下就看到了盡頭,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還有那麽多地方沒有去,總體來說,自己還沒有活夠呢。


    酒鬼繼續解釋,“這種蠱俗稱隱匿蠱,就是藏在其他蠱身上,一旦其他蠱死亡,它便失去依托,轉嫁到附近的活物身上。隱匿蠱極難養,所以幾乎沒有現成的解藥……”


    夾穀琰卻抓住了酒鬼的話的重點,“您剛才提及說幾乎沒有,也就是說還是有的了?”


    酒鬼摸摸頭,攤開手,“據可靠消息,半月前在清風嶺有人用這隱匿蠱的解藥換了殺父仇人的一條命。”


    夾穀琰看了看一臉迷糊的纖綿,麵色越發凝重,“叔父,我們出去說。”


    纖綿難掩好奇,躡手躡腳地踱步過去,湊到門縫處偷聽。


    夾穀琰看著天邊的流雲,輕歎一聲,“師父,她就是師父說的那個可用之人嗎?”


    “不錯,你可滿意?”酒鬼甩了甩袖子,甩出藏在袖子中的酒壺,提起,滿飲一口,“你若滿意,便可救她,你若不喜,棄了便是。”


    纖綿身上一寒,她沒有想過自己一直信任並依賴的師父會用這樣冷淡的口氣提起自己“棄了便是”。本以為自己早就不會因為諸如此類的話而難過,她徐徐捂住胸口,徐徐後退兩步,扭轉過頭,若真要棄,自己也是莫可奈何的。


    夾穀琰篤定的聲音卻如日光般從窄窄的門縫穿了進來,“不棄。”


    纖綿腳步微微一抖,心口微微暖了暖。


    酒鬼哈哈一笑,“你可知‘不棄’這個詞可不是隨便說說就行了。”


    夾穀琰冷哼一聲,一字一頓地說道,“不棄,便是一生。”


    纖綿仿佛看到了帝都上元節各色燈火搖曳中綻放的煙火,震撼與喜悅轟然地衝進腦中,不是一個笑容能夠完整表達的情緒。她的身體因為興奮而抖動,一生不棄,這樣的話從夾穀琰口中說出,她怎能就這樣輕易放過,她深深吸氣平緩了混亂蹦跳的心跳,急忙迴轉過身,快速推開大門,去迎接這滿盈的璀璨。


    門推開,門外卻隻剩下一臉茫然的弄墨,見到纖綿微紅著臉,眼睛熠熠生輝的模樣微微愣了愣,“翁主,您有何吩咐?”


    纖綿眨巴眨巴眼睛,不知和弄墨如何解釋,一時怔忡,剛剛澎湃起來的情緒漸漸冷卻,她張了張嘴,隻吐出兩個字,“沒事。”然後利索地將門關了起來,長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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