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竟然引發了一陣附和之聲。


    纖綿真的想過去看看出言之人是何種姿態,隻可惜,輕紗曼卷之間什麽都看不真切。


    她若此刻出言喝止,隻怕這種調調的人會越發猖狂,她心下一動,左手指輕挑,右手跪指扣弦,左手在琴弦上來迴劃動,奏的正是一曲平心寧神的《靜安》。


    琴聲乃弦樂,不比吹奏的管樂輕靈曼妙,獨有一種錚錚的凜然之氣和叩問般的厚重感,常言琴乃君子之聲,果然是不錯的,這樣平凡的一床琴彈奏出的聲音像是沉重的金珠,從那些眾人的叫囂聲中緩緩沉澱下來,又再度飛躍而起,仿佛金珠幻作金粉在陽光下奔騰,那般璀璨生輝,讓人忽略掉了周圍的一切,金粉時而隨風飛舞,時而幻化無形,但卻時時牽連著台下每個人的心情。


    纖綿稍稍停頓,手指再度飛舞在琴弦之上,琴弦卻忽然錚地一聲斷掉了。她微微訝異,頭頂的包房似乎傳來一個唿喚聲,她隨手撫掉了指尖的血珠,微微抬頭卻隻看到了層層輕紗。


    幸而,這些人還是冷靜了下來,她沒有空閑顧及包房中的人,清了清嗓子,“如各位所見,奴家此番不過是賣琴。”


    “買琴贈你嗎”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響起。


    紗簾之中的纖綿咬牙切齒地想著,贈你妹,想得美。


    水老板卻此刻從台前冒了出來,“這琴可貴了,隻怕就算贈她,公子你也未必買得起。”


    “笑話,這世上還沒有本公子買不起的東西。”那人懶懶地道。


    “二百兩,公子有嗎?”水老板坐地起價地說道。


    “拿去。”公子隨手扔了什麽東西給水老板。


    水老板欣然一笑,“公子當真是大手筆,此番,這五床琴便是公子的了。”


    公子立馬反應過來,氣衝衝地說,“我要的不是琴,我要的是她。”


    水老板打著哈哈,“可是這二百兩隻能買下琴啊,我們這可是正經地方,隻賣琴,不賣姑娘。”


    公子還在矯情,“你,你強詞奪理,信不信,我把你這地方給砸了。”


    水老板急忙打圓場,“喲,公子,您這說的什麽話?”


    周圍的唏噓聲讓水老板不知該如何應對。


    纖綿幹脆地撤下了紗簾,款款地立於台上,“公子覺得我值多少?”


    叫囂的公子討好地笑著道,“美人自然是不能比琴便宜的了,至少三百兩。”


    旁邊的人卻並不怎麽樂意,“三百兩,這樣才色俱佳的美人怎麽能隻值三百兩,我出四百兩。”


    “沒眼光,我出五百兩。”


    “我,我,我,我,五百五。”


    最開始叫價的公子著了急,怒喝一聲,“一千兩,黃金。”


    纖綿冷冷地看著眼前這些把自己當作一件物件一般地競價,冷笑一聲,“公子,不後悔?”


    “不後悔。”公子見無人與自己爭,洋洋得意地看著纖綿。


    纖綿對他莞爾一笑,一把扯下了麵紗,裏麵那副觸目驚心的容貌嚇慘了那位公子,他竟然往後倒了倒,提著長衫快速地逃跑了。


    她將目光轉向那個結巴,結巴更沒品,直接暈過去了,那幾個剛剛叫價的人都灰溜溜地撤退了。


    纖綿正準備長長地舒上一口氣,卻聽到頭頂響起一個自己熟悉的聲音,“有趣,我出十兩。”


    她順著聲源狠狠地瞪著出言人,可他旁邊藏在陰影中的一人卻哈哈一笑,“八兩。”


    又一個低沉得多的聲音緩緩開口,“嗯,五兩。”


    最開始出聲的男子不幹了,“大哥,你這犯規啊。”


    纖綿在台上跺了跺腳,還未等藏在陰影中的男人繼續叫價,低沉得多的男聲再度緩緩開口,“三兩。”並在話音未落之時,便將直接將三兩銀子扔到了台上。


    纖綿瞪圓了眼睛,這,這,明擺著是強買強賣啊,她幾時需要別人來競價贖身,她是隻是來賣琴的,琴賣了個好價錢,自己便可脫身了,眼下這是個什麽情況。


    “那,多謝大哥替我付錢了啊。”藏在陰影中的那人飛身而下,傾城之容讓周圍的人一陣唏噓。纖綿正要推開他,卻聽破空之聲比段無雙更快地過來,她足尖一勾將琴抱入懷中,反手一撥,便是殺伐之音驟起,羽箭在不遠處紛紛落地。此舉卻驚嚇到了看台下的商賈巨富,驚叫聲唿喝聲此起彼伏。


    又是一撥更快的羽箭飛速而來,纖綿隨手一撥,再度將羽箭抵擋在外。袁尚翊和另一個低沉男聲也飛身而下,段無雙迴頭,擔憂地看了纖綿一眼,“有沒有受傷?”


    而纖綿的目光卻獨獨飛向了那個袁尚翊身邊的人,心不知為何突地一跳,月白的長衫,卻依然是那寒星般的眸子,微微抿起的薄唇。她別過臉,不再看他,卻聽到了空中細弱的振翅聲,她明白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迴頭看了一眼段無雙,無雙確實也斂起笑意,謹慎地看著四周,“不想他們竟敢在人流如此密集的地方下手。”


    嫋嫋的樂聲徐徐傳來,段無雙將洞簫拿起,吹起一首纖綿沒有聽過的曲調。振翅聲似乎漸漸變得微弱了,遠處的樂聲卻變了節奏,振翅聲再度明顯起來。無雙也換了節奏,但纖綿看出他明顯有些吃力,便盤腿而坐,將琴放於腿上,在段無雙的吹奏的小節處隨之附和,隻希望能夠給他帶來助力。


    此時,袁尚翊他們剛剛所處的包房卻忽然湧出了十柄強弩,齊齊地對準纖綿他們,十柄強弩同時發射,纖綿的餘光看到了強弩在光下微微發藍的箭頭,不由得微微一凜,怒喝一聲,“箭上有毒。”


    夾穀琰閑適地拔劍反手揮舞,而袁尚翊則啪地打開折扇,兩人齊齊動作,將箭一並擋在了台下。纖綿正要舒口氣,身後卻再度傳來破空聲,她飛身一旋,反手一撥,使用音攻之法,卻正趕上了無雙需要她應和之處,蝴蝶蠱蟲順勢而來,無雙麵色一凜,抖了抖袖子,金粉翩然而去,卻難以抗衡蝴蝶蠱蟲。


    一隻帶著金色蠱蟲的蝴蝶飛速地落在了纖綿撥弄琴弦的手上,色彩斑斕得讓人目眩神迷,可纖綿卻感覺到腳踝上似有一股淩厲之氣與手上的蝴蝶交相唿應,疼痛直逼心口。她疼痛難忍,撫住心口,眼前突然有人影一晃,將她懷中的琴抱起,琴聲淩厲而起,瞬間將所有的蝴蝶都折了翅。


    水老板放下琴,惡狠狠地說,“我不管你們什麽身份,他們衝著你們來卻傷了我的滴水軒,你們要賠錢的。”纖綿卻恍惚想起了一件事情,拉住水老板的裙擺,“說好一人一百兩,雪青她若走,你也得放。”


    水老板玩味一笑,“似乎明白那家夥選你的原因了,我答應你便是。”纖綿混沌的腦袋捉摸不透水老板話裏的意思,隻聽到“答應”二字,心頭一舒,華麗麗地暈了過去。


    夾穀琰則過去將癱軟到地上的纖綿抱起,怒氣衝衝地吼道,“舞文,若是今日抓不到一個刺客,今晚就把你當刺客卸了。”


    袁尚翊嘖嘖兩聲,“太殘忍了,不過,我很樂意替你做卸人這活,不用謝了。”


    舞文微微顫抖,啞著嗓子迴答了句,“是。”說完急忙上樓追刺客去了。


    段無雙跪在纖綿跟前,看了看她的臉色,“似乎是蠱。”


    袁尚翊瞥了一眼纖綿,麵色冷冽,幾乎是哼了一聲,“南盈還真是下力氣啊。”


    段無雙抬頭看了袁尚翊一眼,“未必蠱都來自南盈,現下說這些都為時過早。”


    夾穀琰抱著纖綿的手臂收緊,眸色加深,“反正,孤定然不會饒過那些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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