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臘月,公主因為平亂有功而得以晉封,成為大興有史以來第一位護國公主。官員們走動的熱情越發高漲,公主府前門庭若市,前院擺滿了是官吏們送來的賀禮,宮中也送來了綢緞首飾以及各色吃食。女學中少不得些奉承纖綿的人,一個個都巴巴地送來賀禮,她縮在墊著狐皮的美人塌上抱著手爐,光是看著木艾拿來的禮單都覺得眼花,懶洋洋地喊了一聲,“木香,過來。”


    各色禮品堆滿了平日寥落的紫漆彩繪鑲斑竹桌,木香靠在桌邊正在偷偷拆開一個小包的紅紙,聞言快速將小包塞進袖子,不情不願地走到纖綿身邊“翁主,有何吩咐?”


    纖綿一眼就掃到木香的不自在,哼了一聲,“禮單還沒有對,你倒是打起自己的如意算盤了。”


    木香哆嗦了下,辯白道,“奴婢沒有。”


    纖綿挑眉,慵懶地招唿木香到麵前,放下手爐,揮手一把扯掉了木香的袖子,一個小巧的嵌綠寶石的鐵盒當啷一聲落地,纖綿蹙眉掃了一眼,冷哼一聲,“本主怎麽不記得我把丞相送過來的妝奩盒送給你了呢?”


    木香低聲辯解著,“翁主,奴婢並沒有想要私吞,奴婢隻是想幫翁主看看。”


    纖綿指了指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木艾,不屑地說,“木艾給我看的時候,她也沒有先把東西藏到袖子裏啊。做錯事情,領受懲罰就好,竟然還狡辯,你當本主沒有眼睛還是沒有腦子啊?”


    木香難得見纖綿發如此大的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翁主,木香不敢了。”


    木艾看了看流著眼淚的木香,勸慰說,“翁主,大過年的,莫因為這動氣。”


    纖綿再度冷哼,想到母親之前若有似無的暗示,以及有意放手讓自己管事的決心,語氣格外強硬而冷冽,“這陣子本主的妝奩盒中的首飾總是在少,本主不是不知道誰拿了,隻是本主念在你伺候得力,且家裏確實有些事情,不願追究。這次竟然敢在本主眼皮子底下犯案,本主若是輕易放了,下次豈不是要把本主這房間都掏空了。”


    木艾見纖綿如此說,必是不肯放過木香了,咬了咬唇再不言語。


    木香瞪了木艾一眼,喘著粗氣。


    纖綿把玩著耳墜上的南珠,想了想木槿教自己的一些家法,歎了一聲,“你做的事足夠將你亂棍打死,不過看在你伺候本主有些日子的份上,又是年節,打你二十大板給個教訓吧。”


    木香跪著爬到纖綿身邊,悲悲切切地哭訴,“翁主,請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纖綿有些心軟,可正如母親教導,凡事賞罰分明才能管好府內諸事,便硬下心腸,別過臉,將事情推給木艾,“木艾,去外麵叫人吧,本主現下不想看到她。”


    木艾一臉悲憫地看了看木香,低頭應聲,轉身出去,不一會帶著小廝將死抓著纖綿垂在塌邊裙角的木香帶出了外麵。


    木艾顫抖著給纖綿奉上一盞茶,纖綿吹了吹浮沫,聽著外麵的慘叫聲,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定了定心神。


    木艾臉色慘白地聽著慘叫聲,低聲喚道,“翁主……”


    纖綿看了看木艾,僵硬著唇角,笑了笑,“母親說,我不是個好主子,該管的事情我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果然如母親所料倒是助長了她的囂張氣焰。”


    “不是翁主的錯,木香她……”木艾既不想說木香的壞話可又說不出什麽勸說的好話,隻得噤聲。


    “你放心,我不會無緣無故地處罰誰的。”纖綿看著小廝拖著受完刑罰的木香進來。木香的後麵幾乎全部都被打爛了,有氣無力地抬頭看著纖綿。


    纖綿放下茶盞,看也不看她,整理著衣襟道,“給你幾天養傷,往後要是再有不軌行為,也別怪本主不客氣。”


    木香歪了歪嘴,似乎很是氣不過。


    纖綿揮手讓小廝把木香抬走,拿起禮單遞給木艾,“木艾,好好清點禮物,挑些好的我去女學給那些小姐們。”


    木艾看了看被拖出門的木香,忙不迭地點點頭,對著禮單清點起禮物來。


    過了十五,纖綿帶著木艾跟著兩個抬禮品的小廝進了女學。本來熱熱鬧鬧的學堂一下子安靜下來。纖綿特意將最上麵的那個遞給坐在第一排的粉衣女子,“我看丞相府的郭二小姐的飾物多為水晶,所以私下認為郭二小姐應該是喜歡水晶的。碰巧我這有一盞水晶宮燈,並非特別精致,奇就奇在水晶中有天然形成的蘭花圖樣,還請小姐笑納。”


    郭小姐喜不自勝,吩咐丫頭接過,“翁主這話說的,您能惦記著我們就是我們的福分了,今日我也沒備好迴禮,他日必會登門拜謝。”


    纖綿手指繞著辮稍,客套地迴應,“哪裏,哪裏,聽說丞相家送給本主的妝奩盒是郭二小姐特地為我挑的,本主不過是禮尚往來。”


    一旁的小姐們都嫉妒地看著眉眼帶笑的郭二小姐。


    纖綿伸手一揮,木艾將禮物一一送到各家小姐的手中,隻漏下了菁菁。


    各府的小姐本都是見過世麵的,可看到纖綿出手的東西還是直了眼,“這貓眼石的戒指可真是精雕細琢。”“你看翁主給我的這個翡翠玉鐲,這水頭多足。”“這金簪上麵的花似能聞到香味呢。”


    混亂的議論中,菁菁抱著書走了進來,纖綿托著一串墨玉項鏈施施然走到她麵前,“這點小禮,不成敬意。”菁菁被纖綿欺負得狠了,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民女謝翁主厚愛,不過翁主的禮民女不敢收。”


    纖綿知道她就是這個態度,所以眉眼不抬地冷哼一聲,“是你看不上本主送你的禮物嗎?”


    菁菁委屈地搖搖頭,“民女不敢。”


    纖綿笑了笑,要將墨玉項鏈放進菁菁的手中,雖然答應了師父不給菁菁好看,但是纖綿也咽不下這口氣,手停在半空中一鬆,墨玉項鏈啪地一聲碎落在地。纖綿似是很驚訝地喊了出來,“你知不知道這墨玉極為難得,你怎麽不接住呢?”


    菁菁愣愣地看著地上的碎片,“民女不知道翁主會半路鬆手。”


    纖綿故作委屈地說,“你是說這都是本主的過錯咯?”


    各府小姐剛剛得了纖綿的東西,自然都是向著纖綿的,一個個指責著菁菁。菁菁百口莫辯。纖綿趁機哽咽起來,小姐們唿唿啦啦地圍在纖綿的周圍,“翁主,您不要難過。您給我們的東西我們都很喜歡啊。”


    纖綿連眼睛也不抬,隻顧著自己傷心。


    郭二小姐過來奉承道,“翁主給她麵子,她不要,是她不識抬舉。翁主又何必傷心?”


    另一個女孩急忙點頭,“可不是,沒必要為了這種人傷心啊。現在皇上可看重貞定公主了呢。現在官吏的任命都是貞定公主負責的。”


    幾個女孩使勁點頭,開始嘰嘰嘎嘎地說了起來。


    纖綿隻是抿唇,用餘光看著一旁低頭的菁菁。她沒有用母親和師父教她的東西,這樣也算個終結了。以後不理菁菁就是了,而且有了這次,柳菁菁想要翻身也不容易了。


    一個月之後木香養好傷,跪在纖綿麵前,“奴婢知錯,也明白自己沒有資格在翁主身邊服侍,但是作為補償,奴婢願去鴿子棚幫忙照顧翁主的鴿子。”


    纖綿正在木艾的幫助下為自己塗上蔻丹,“鴿子棚那裏可沒什麽油水。”


    木香低頭迴答,“奴婢已經下了決心。”


    纖綿也不看她,隻端詳著自己手指,不經意地說了一句,“好吧,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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