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到此便算是把孩子們的未來給安排妥了,沈槐之才轉身看向何四簫,這才發現這位何老闆除了自己燒賣身契時發出的那聲驚唿外,似乎始終一言不發,始終站在暗處神色晦暗不明,似乎在觀察沈槐之又似乎是在猜測沈槐之的意圖。


    沈槐之到是不在意,隨便猜,把他猜得越猥瑣越好!


    不過正事還是要做的。


    「四哥,」沈槐之望著何四簫甜甜一笑,撒嬌道,「這幾個人呢,我不好真的帶進安西侯府,你知道的嘛,我還是怕寧將軍揍我的嘛,好在這家鋪子夠大,四哥隔出去了一部分後,還剩下的三層樓剛好夠安頓下這些孩子,可能會有些吵鬧,還請四哥多擔待。」


    「不會,我今天正好請來幾位小工,現在就可以差他們去買些被褥枕頭之類的必需品迴來。」何四簫說著,就朝通往二樓的樓梯處敲了敲樓梯扶手。


    沈槐之:???我怎麽不知道這裏還有其他人?


    「公子,我們也可以幫忙照看酒鋪!」一個小男孩立馬應道,這是三個男孩裏最大的一個,應該是玉衡。


    「好,你們有空就給我四哥幫幫忙,順便了解一下經營生意是怎麽一迴事。」沈槐之對著孩子笑得十分溫和,在漸漸陰沉下來的天色中反而像一塊瑩潤的珍貴玉石,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事實證明,壞事永遠都是能迅速傳千裏的,實際上沈槐之帶著一隊人前腳剛離開摘花樓,自己在摘花樓買人的英勇事跡就傳進了安西侯府。


    「哎呀,老爺!沈小祖宗可太胡鬧了啊!」李老管家急得團團轉,寧家武將世家,更是兩代將軍,因戰功赫赫而被先帝封侯,家規甚是嚴苛,寧家雖然夫人仙逝得早,但寧家三個孩子也俱是教養得體,老大寧風眠自不用說,驃騎大將軍,為人克己復禮、端方雅正,老二寧雨漸為宮中編修,雖然隻是個七品史官但這麽小的年紀能任史官顯示其才情也頗受聖上賞識,最小的小姐寧晚意更是以其詩詞才情豪氣不輸鬚眉而名滿宣城。


    寧家孩子個個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怎的偏偏闖進來一個沈槐之!老管家感覺自己悉心照料三個孩子長大成了美玉,可這美玉之中偏偏混進來一坨醜陋的爛泥,真是讓人痛心疾首。


    寧老將軍聽聞此事也是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事實上,寧老將軍對沈槐之的性格本是頗為欣賞的,寧風眠是好,但從小就隻在沙場來往,國讎家恨全背在身上,讀書習武,從未有過半分懈怠,以至於那些少年嬌憨恣意之事從未發生過在他身上,這時常讓老將軍覺得遺憾,反倒是沈槐之的活潑可愛玩鬧無賴,讓寧老將軍心中的缺憾稍稍得到補償。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沖喜。


    可這次沈槐之確實鬧得有些過分,寧老將軍揉了揉突突疼的太陽穴,隻是用他們二人的事情讓他們二人去解決這一句話打發走了李管家。


    然後轉身就去了書房內。


    寧老將軍的書房常年閉鎖,沒有寧老將軍的同意,沒有任何人得以進入這間大得有些過分的書房,包括寧家的三個孩子。


    「得抓緊了,」寧老將軍的臉在昏暗燭光的映照下,顯露出不同往常的陰冷,「沈家那小子不是個乖順的,得趕緊想辦法讓他們圓房。」


    「過幾日是素靈冥壽,按規矩寧家每個人都得喝慶酒,就那一天罷,」陰暗之中,那一道沙啞蒼老的聲音又響起了,「我準備一些合歡散,放入他們二人的酒中即可。」


    「劑量要足,要保證萬無一失!」寧老將軍沉聲道。


    「侯爺放心。」


    或許是因為工錢給的足,小工們的手腳非常麻利,落栗也是個因為少爺太過無用導致自己被迫成長起來的好書童,在落栗的指導下,小工們很快就買好了孩子們日常生活所需要的一應物品帶迴到店鋪裏。


    很快整個三層樓的店鋪就響起了孩子們給自己布置房間的歡快腳步聲。


    咚咚咚……過來。


    咚咚咚……過去。


    咚咚咚——咚咚咚……來來去去。


    吵得沈槐之腦仁都疼了。


    而窗外,卻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已經悄然飄起了鵝毛大雪,天地間隻剩下茫茫一片白,又因天色漸晚,而添了一絲灰暗。


    「哇!好大的雪啊!」沈槐之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幾乎從未見到如此盛大的雪景,他大驚小怪嗷嗷叫地跑到門外,也顧不得冷了,張開雙臂抬頭望向天空,灰暗的天幕中全是靜靜飄然下墜的巨大雪花,以不可阻擋的氣勢從宇宙深處向自己壓來,仿佛一部盛大的黑白默片。


    落雪吸掉了四周的聲音,恍惚之間沈槐之甚至喪失了對時空的感知,仿佛又迴到了自己曾經的世界,南方很少有大雪,往往稍微能夠堆積出薄薄的一層就能引起全民狂歡,而這樣氣勢恢宏的鵝毛大雪如果發生在自己以前生活的世界,估計自己都已經和小夥伴們打雪仗打瘋了!


    而如今,又能和誰分享這道壯麗的風景呢?


    而自己,又是因何機緣,穿越到了這個遙遠的時代呢?


    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或許自己曾經所信奉的唯物主義也並非真理吧。


    屋前的一叢忍冬終於不堪重負,撲簌簌地抖落自己身上厚厚的積雪。


    「盛氣光引爐煙,素草寒生玉佩。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沈槐之發現自己穿迴古代後就特別喜歡背詩,那些塵封在自己記憶中的詩詞甚至都不需要努力迴想,簡直都是自己一首一首地往外冒,或許是真的十分地應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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