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嫿彎腰，把自己帶來的花放到墓碑下。
她沒有買菊花。
外婆喜歡百合，媽媽喜歡芍藥，爸爸隨媽媽，也是芍藥。
她一直記得。
照片上的人盈盈笑著，還是記憶裏的模樣。
黎嫿蹲下來，絮絮叨叨和他們說著話：「媽媽，爸爸，外婆，我來看你們了。」
「小遂那裏新來了一位很厲害的醫生……我保研了……」
「我們都好，不要擔心我們，我會照顧好弟弟的，你們在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想說的話，就在夢裏告訴我吧。」
風寒蕭肅，卷下枝頭片片殘葉，黎嫿視野模糊，嗓音微哽，笑著和家裏人撒嬌：「我都好久好久沒有夢見過你們了。」
濕熱晶亮的液體跌落，啪嗒啪嗒聲消寂在風聲中，在衣領處洇出灰色的痕跡。
半山風大，吹得人臉頰刺疼。
祭拜完父母，黎嫿沿著青石路下山，叫了車去機場。
鎮上的房子被大伯以要送她和黎遂在市裏念書為由，同年就轉賣出去了。
那戶人家生了一個女兒，黎嫿曾撞見一次，小女孩騎在她爸爸的肩頭去夠院門上紅燈籠的平安遂。
院落中歡歌笑語，她在遠遠的小木橋上都聽得真切。
她小時候也做過同樣的事。
數年過去，那棟樓逐漸在另一戶人家的點滴生活中變成了黎嫿陌生的樣子，就連她出生時父親為她種下的那棵梨樹，也枯萎在一個暴烈的夏天。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迴去過。
迴來時物業管家送來一份文件，說是一位姓溫先生的差人送來的。
密封紙袋上印著某律師事務所的logo。
心裏有了某種直覺，但看清那一行字時，這一刻的感受複雜到黎嫿難以用言語界定。
她知道溫清許和蘇闌已經在走離婚程序，黎遂在錦康的療養費用，溫家預付了十五年。
這一份解除收養關係協議書，是溫清許給她的，自由離開盛庭霑的底氣。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遲到了。
遲到了很久。
第106章 五天
盛庭霑今日下班早，迴來時看到黎嫿坐在地毯上，單薄的身影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裏，連他走近也沒有察覺。
手上薄薄一張紙。
看清她手中協議書內容，盛庭霑隱忍地閉眼。
她在溫家十年，溫清許居然不知道今天是她每年迴家祭拜家人的日子嗎？
這份協議什麽時候送來不行，偏偏是今天？
頭頂小心翼翼輕撫的喚迴黎嫿神智。
這是盛庭霑安慰她時常做的動作。
她仰起頭，漂亮的眼睛在燈下像兩顆剔透晶瑩的玻璃珠，就連神色也是冷凝的沉靜。
盛庭霑覺得她有點反常。
「今天不加班嗎？」
壓下心底親近的渴求，盛庭霑收迴手：「晚上的局臨時取消，就迴來了。」
黎嫿淺笑了下，聲音輕快兩分：「你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吃飯了嗎？」
「沒有。」
黎嫿裝好文件站起身，「飯菜要熱一下，我煲了湯，裏麵加了些驅寒的藥材，你先喝一點吧。」
從親密無間的模式中抽離，兩個人都遵守著社交距離，不逾矩半分，再沒有日常分享。
飯後一人留在樓下寫論文，一人去書房處理工作，各自忙碌。
為了豐厚年終獎和提成的中介小哥殷勤備至，又給黎嫿推薦了一套房源。
三環邊上的小三室，房源正規，臨地鐵，地段好，是一對新人剛裝修好的新房，隻是房主工作要調動到國外，急著脫手所以價格壓得很低。
黎嫿原本隻是想租房，聽了之後不免心動。
中介小哥說房主為了省事隻接受春節前一次性付清房款，所以有幾個客戶還在觀望。
黎嫿手中的積蓄全款買下一套房綽綽有餘，年前還能拿到錦康分紅，如果房子合適，買下來未嚐不可。
當作投資也行。
她心裏有了主意，提前了看房的時間。
*
金牌中介小哥的辦事高質高效，黎嫿拿著新鮮出爐的購房合同想。
她這邊按部就班地行動著，盛庭霑卻因為連續出差難得抽出時間和盛老夫人明牌，更別提去辦離婚手續了。
不過這個時間最遲也不會超過元旦。
黎嫿數了數日子，也就不到五天了。
盛庭霑收到黎嫿買房的消息時，正在申市機場轉機，晚上在滬城有一場高規格商務晚宴。
裴行之找這一套房子不容易，盛庭霑估算著她能拿到的分紅定了價格，差價自己補給了那對小夫妻。
一個小時後，私人飛機在黃昏時分落地滬城，不遠處兩輛商務車安靜等候著貴賓。
艙門打開，空乘躬身站立兩側，迎麵而來的寒風撲了滿懷，盛庭霑連軸轉中感冒幾經反覆，還未好徹底，此刻又是一陣咳嗽。
夕陽緩緩沉入地平線，濃白霧色中的暗紅光團無端顯出幾分趨近於凋敝的清寂來。
如同影視劇中暗示不祥的喻體。
看得盛庭霑心頭一跳，還未分清此刻沒來由的心悸緣何出現，來了電話。
他忍下咳嗽接起電話：「餵。」
片刻後，裴行之的電話緊跟著響起，他按下接聽鍵，跟著盛庭霑走出機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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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買菊花。
外婆喜歡百合，媽媽喜歡芍藥，爸爸隨媽媽，也是芍藥。
她一直記得。
照片上的人盈盈笑著，還是記憶裏的模樣。
黎嫿蹲下來，絮絮叨叨和他們說著話：「媽媽，爸爸，外婆，我來看你們了。」
「小遂那裏新來了一位很厲害的醫生……我保研了……」
「我們都好，不要擔心我們，我會照顧好弟弟的，你們在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想說的話，就在夢裏告訴我吧。」
風寒蕭肅，卷下枝頭片片殘葉，黎嫿視野模糊，嗓音微哽，笑著和家裏人撒嬌：「我都好久好久沒有夢見過你們了。」
濕熱晶亮的液體跌落，啪嗒啪嗒聲消寂在風聲中，在衣領處洇出灰色的痕跡。
半山風大，吹得人臉頰刺疼。
祭拜完父母，黎嫿沿著青石路下山，叫了車去機場。
鎮上的房子被大伯以要送她和黎遂在市裏念書為由，同年就轉賣出去了。
那戶人家生了一個女兒，黎嫿曾撞見一次，小女孩騎在她爸爸的肩頭去夠院門上紅燈籠的平安遂。
院落中歡歌笑語，她在遠遠的小木橋上都聽得真切。
她小時候也做過同樣的事。
數年過去，那棟樓逐漸在另一戶人家的點滴生活中變成了黎嫿陌生的樣子，就連她出生時父親為她種下的那棵梨樹，也枯萎在一個暴烈的夏天。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迴去過。
迴來時物業管家送來一份文件，說是一位姓溫先生的差人送來的。
密封紙袋上印著某律師事務所的logo。
心裏有了某種直覺，但看清那一行字時，這一刻的感受複雜到黎嫿難以用言語界定。
她知道溫清許和蘇闌已經在走離婚程序，黎遂在錦康的療養費用，溫家預付了十五年。
這一份解除收養關係協議書，是溫清許給她的，自由離開盛庭霑的底氣。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遲到了。
遲到了很久。
第106章 五天
盛庭霑今日下班早，迴來時看到黎嫿坐在地毯上，單薄的身影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裏，連他走近也沒有察覺。
手上薄薄一張紙。
看清她手中協議書內容，盛庭霑隱忍地閉眼。
她在溫家十年，溫清許居然不知道今天是她每年迴家祭拜家人的日子嗎？
這份協議什麽時候送來不行，偏偏是今天？
頭頂小心翼翼輕撫的喚迴黎嫿神智。
這是盛庭霑安慰她時常做的動作。
她仰起頭，漂亮的眼睛在燈下像兩顆剔透晶瑩的玻璃珠，就連神色也是冷凝的沉靜。
盛庭霑覺得她有點反常。
「今天不加班嗎？」
壓下心底親近的渴求，盛庭霑收迴手：「晚上的局臨時取消，就迴來了。」
黎嫿淺笑了下，聲音輕快兩分：「你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吃飯了嗎？」
「沒有。」
黎嫿裝好文件站起身，「飯菜要熱一下，我煲了湯，裏麵加了些驅寒的藥材，你先喝一點吧。」
從親密無間的模式中抽離，兩個人都遵守著社交距離，不逾矩半分，再沒有日常分享。
飯後一人留在樓下寫論文，一人去書房處理工作，各自忙碌。
為了豐厚年終獎和提成的中介小哥殷勤備至，又給黎嫿推薦了一套房源。
三環邊上的小三室，房源正規，臨地鐵，地段好，是一對新人剛裝修好的新房，隻是房主工作要調動到國外，急著脫手所以價格壓得很低。
黎嫿原本隻是想租房，聽了之後不免心動。
中介小哥說房主為了省事隻接受春節前一次性付清房款，所以有幾個客戶還在觀望。
黎嫿手中的積蓄全款買下一套房綽綽有餘，年前還能拿到錦康分紅，如果房子合適，買下來未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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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有了主意，提前了看房的時間。
*
金牌中介小哥的辦事高質高效，黎嫿拿著新鮮出爐的購房合同想。
她這邊按部就班地行動著，盛庭霑卻因為連續出差難得抽出時間和盛老夫人明牌，更別提去辦離婚手續了。
不過這個時間最遲也不會超過元旦。
黎嫿數了數日子，也就不到五天了。
盛庭霑收到黎嫿買房的消息時，正在申市機場轉機，晚上在滬城有一場高規格商務晚宴。
裴行之找這一套房子不容易，盛庭霑估算著她能拿到的分紅定了價格，差價自己補給了那對小夫妻。
一個小時後，私人飛機在黃昏時分落地滬城，不遠處兩輛商務車安靜等候著貴賓。
艙門打開，空乘躬身站立兩側，迎麵而來的寒風撲了滿懷，盛庭霑連軸轉中感冒幾經反覆，還未好徹底，此刻又是一陣咳嗽。
夕陽緩緩沉入地平線，濃白霧色中的暗紅光團無端顯出幾分趨近於凋敝的清寂來。
如同影視劇中暗示不祥的喻體。
看得盛庭霑心頭一跳，還未分清此刻沒來由的心悸緣何出現，來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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