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自己的存在,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懷疑。


    可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依然抬起手,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刃,攔住了橫川一郎的去路。


    鋒利刀刃剛好逼在橫川一郎的脖子前。


    橫川一郎的臉色終於變了:「曼迪,你這是在做什麽?!」


    火勢越來越大,多耽誤一秒,逃生的機會就會越小!


    橫川一郎訓斥道:「你昏了頭了!連我都不認識了麽?!你——」


    歌微手下用力,刀刃壓在橫川一郎的動脈上。


    隻要再稍用一些力,橫川一郎的人頭就會落地。


    橫川一郎側頭,看到歌微輕飄飄投過來一眼,眼瞳漆黑,眼中帶著憎恨。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了!她這是要他死啊!


    她是過來殺他的!


    「曼迪,你……你要殺了我!你竟然要殺了我!」橫川一郎的眼神終於流露出了恐懼,「你現在並不清醒!等你清醒過來之後,你會後悔自己做了什麽!」


    歌微沒有說話。


    她依然還在猶豫,在搖擺。


    蠍子說,橫川一郎是一個很詭詐的人,他會不惜一切來求生。


    而橫川一郎現在就是在不惜一切地求生。


    「曼迪,你現在被洗去了一部分記憶,所以你根本不清楚你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你如果不相信,可以返迴你自己的屋子,那裏會有你曾經藏好的線索!你留過許多蛛絲馬跡給自己!


    「曼迪,你要想好了,如果你殺了我,那麽橫川家族的人就會一直追殺你,『五社公會』的人也會發現你的叛變,他們也會追殺你!最後,你的死狀一定會比我更慘!」


    歌微的眼底映著火光。


    要相信橫川一郎的話麽?


    如果她要相信橫川一郎的話,那她就不得不放走這個人。


    放走這個詭詐的、殘忍的、把他人的命視如草芥的壞人。


    而她冒著巨大的風險折返迴來,就是為了殺他的。


    似乎是發現了歌微眼底有猶豫的、動搖的痕跡,橫川一郎找到了求生的機會,繼續循循善誘:「曼迪,隻要你放下刀,我會裝作剛才的一切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你不過隻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並不是真的對我不忠誠,我——」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就血濺當場了。


    橫川一郎緩慢地倒在牆根下,身體抽搐了一下,最終再也無法動彈。


    直到成了一具屍體,他都瞪著不可置信的眼睛。


    仿佛是直到最後一刻,都不相信歌微竟然會真的殺了他。


    「抱歉,我實在太討厭你了。」


    歌微低低地開口,劉海的陰影籠罩了她的臉。


    「不論我是這個人還是那個人,隻要我還是『當下的我』,那我就沒法忍受你這樣的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歌微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從熊熊火光之中離開。


    橫川一郎瞪大了空洞的眼睛,一動不動。


    火焰仿佛一首悲憫的哀歌,盤旋在整棟大樓。


    *


    歌微沒有迴頭。


    她的臉上還濺了橫川一郎的血。她用手背安靜地把血跡抹掉,從火光中穿過,走出了這棟大樓。


    走到樓外,她才發現深夜的夜空已經飄起了零星的小雨。


    隻是這棟樓內已經不可能被澆滅了。


    當樓內到處都流動著水的時候,油隻會浮在水麵上。


    著了火的油隨水漂流,反而會造成火勢蔓延,燃燒得更旺。


    此刻,這棟樓就在淅淅瀝瀝的雨天裏矗立燃燒著,像是一首哀歌。


    歌微看到了唿嘯而來的救護車,混亂相撞的空中警車,擁擠著搶熱點的記者,盤旋的空中無人機,騎著摩托車衝進大樓搶東西的幫派成員……


    人群一片胡亂,秩序還沒來得及被維護。


    此時此刻,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歌微。


    她擠入進人群中,無聲無息地離開了現場。


    *


    音樂節現場,有人高喊起來。


    「你們快看!」


    「權力大廈塌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裏,這棟樓坍塌了。


    被燒得軟化了的鋼結構再也無法支撐起這一棟建築。


    整棟樓就像是陷落下去的蛋糕,一層一層往下坍塌,每坍塌一層都會激起滾滾的塵浪,場麵雄偉壯觀。


    音樂節現場距離權力大廈的位置,大概有半個城市的距離,從這裏望過去,就仿佛遙遠那一端起了滾滾的沙塵暴,塵土遮天蔽日,火光與塵浪滾作了一團,最終陷落在了平地之上。


    平地上的餘火久久不熄,像是墳墓上的掛燈永遠不滅。


    曜澄遙遙望著這震撼的場麵,不由想:那個女人說要炸了這棟樓,她真的說到做到了。


    她讓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成了她的見證人。


    當時曜澄初聽到這個計劃的時候,隻覺得這多麽瘋狂,多麽不可思議。能做出這種決策的人,一定是個瘋子,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可曜澄現在近距離接觸過了那個女人。他才明白,她不是瘋子,她隻是一個強者。


    強者有資格隨心所欲。


    曜澄低頭,指尖在手機上摩挲了片刻。


    他看到另外兩個室友都在全神貫注地盯著那邊大樓的情況,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於是,他悄悄給「陳總」發送了一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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