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日,單府上下充滿了忙碌氣氛,宴席設在了東南角那邊的空曠地帶,劍城屋舍密集,空曠地帶極少,隻有東南角那裏足夠擺下百張宴桌。


    這場宴席的食材是羅北與黑球兒選的,廚子有十幾位,全是在各大酒樓暫請過來的。


    花溫香詢問過單雄信為什麽不幹脆在酒樓裏辦宴席,那樣豈不是方便省心,當時單雄信隻笑著迴答了兩字。


    省錢。


    難民區的百姓出門第一眼,便是看見百桌大宴的氣派場麵,每人具是深感榮幸,為幫單城主盡一些微薄之力,家家戶戶都毛遂自薦坐那端菜的小二。


    這樣一來,又省一筆錢。


    天色還未亮,就有難民區的百姓幫忙打理飯局,桌桌挑燈,廚子們忙的焦頭爛額,有些百姓甚至越俎代庖切起了菜,更有甚者,直接掌勺做起了菜,而且做法有模有樣,瞅的一旁大廚們目瞪口呆,讚歎這難民區臥虎藏龍。


    特殊時刻特殊對待,管事的楚魁與另一位名叫孫理的男子,假裝視而不見。


    天亮之前,必須準備好所有飯菜。


    這次單雄信六十大壽,表麵是過壽宴,其實大撈一筆才是真。


    單雄信想法設法從每一件事上掙錢,然後再大把花在那些窮苦百姓身上,他詮釋了“樂善好施”這四個字,身為一城之主的他,宅子小的可憐,連尋常殷實人家都比不得,平時的穿著打扮也似一般群眾,府上隻有兩個下人,幾位客卿若不是看在他有著過硬的品德,恐怕也早各散南北。


    臨時搭建的灶房那邊,花溫香以一己之力又陸續抗來了豬羊牛各十頭,羅北招唿幾位漁夫送來鯽魚青魚,塗月蓮是位做飯好手,也加入了廚子行列,黑球兒鬼鬼祟祟偷吃偷喝。


    尋常中年男人模樣的黑衫孫理,組織前來幫忙的百姓,放置飯菜。


    右臂已經能動的楚魁兩手拍掌,“大家夥兒動作快點,馬上天就亮了。”


    他身心疲憊,來的都是貴客,飯菜必須新鮮,這一下子做百桌飯菜,何其難?單城主真會難為自己。


    百桌之上,陸陸續續放滿了美味佳肴,天色也漸漸明亮起來。


    遠處,單雄信與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並肩而行,說說笑笑,朝飯桌這邊走來。


    老人名為杜桓,是南洲琵琶郡的郡守,與單雄信是幾十年的官場好友,兩人本是同歲,可不是修士的杜桓滿臉皺紋發絲雪白,竟顯老態。


    個頭不高的杜桓看著前方的滿漢全席,笑道:“老單,陣仗不小啊,看來又能大撈一筆了。”


    單雄信不顧風度,“杜老哥這次的禮可不能比上次輕啊。”


    一襲昂貴暗紫長袍的杜桓,麵色和藹,“放心吧,我就愛給你送錢。”


    ……


    ……


    清風淡淡,日輝耀耀。


    八方來客齊聚一堂,有達官顯貴,有富商貴賈,整整百桌,座無虛席,此外又添二十三座,以來接待宴請名帖之外的祝賀人。


    但凡來者,皆是攜禮到場,賀禮堆積成山,羅北與花溫香忙著整理。


    賓客當中有一位僧人,名祖遠,來自當今四大勢力之一的玄雲寺,此人在寺中輩分極高。


    玄雲寺除了每四年一舉辦的絳靈大鬥外,一向是不理世俗,此次竟派出高僧前來給單雄信祝壽,這一舉動著實出乎眾人預料,也讓單雄信受寵若驚,一直在與那位玄雲寺高僧恭敬交談。


    僧人祖遠奉寺中主持之命,送了一本佛門經書作為賀禮,雖是一本普通佛經,可也足以羨煞旁人。


    像玄雲寺這種在全天下都赫赫有名的存在,哪怕攀上一點點兒關係,都可讓人揚名立萬。


    單城主明顯是入了人家法眼。


    千名之多的來客匯聚在此,不遠處,又有前來瞻仰單雄信風采的劍城百姓,東南角的這片地帶一時間萬人空巷。


    酒桌人酣暢飲酒,沸沸揚揚,人人都想借著單雄信的壽宴多認識幾個朋友。


    因為能讓單雄信請過來的,定然是君子之士,高風亮節之人。


    “聽說單城主又在劍城的東邊與西邊,各辦了兩個學塾。”


    “前些日子,老單還自掏腰包維修了一下咱們劍城的古石巨劍。”


    “單城主這次賺的錢,估計應該是擴建城外那幾個臨時粥鋪。”


    “我聽說單大哥辦完這次壽宴就要閉關了,似乎摸著了武綠境的門檻。”


    ……


    人聲鼎沸,客套寒暄。


    花溫香與羅北一次次將賀禮放入馬車上,孫理則派人把堆積成山的賀禮一次次都運迴府去。


    在後廚那邊忙完的塗月蓮靠牆而坐,滿頭大汗。


    今日早早就醒來的黑球兒趟在她身邊,睡著了。


    楚魁混進宴席中,隨便找了一桌大吃大喝起來。


    遠處,單雄信那桌,坐有琵琶郡郡守杜桓,魂英祠姚毫,玄雲寺高僧祖遠,兵器店老板錢無,還有一些今日免費提供大廚的酒樓老板。


    氣質彬彬,正直中年的姚毫談吐優雅,以心聲向單雄信說道:“厲獸已經安全送至根果森林,想必之後自有其它厲獸收留他們。”


    忙與桌上人攀談的單雄信同樣以心聲說道:“有勞姚兄了。”


    厲獸不同大多人族,遇到這種傷殘可憐的幼獸,定然不會袖手旁觀,坐視不救。


    所有人當中,官帽最大的杜桓笑道:“祖遠大師,聽說此次絳靈大鬥由貴寺主辦,不知消息可否屬實?”


    絳靈大鬥,四年一舉,由當今幾大勢力輪番操辦,傳聞今年便輪到了玄雲寺,大鬥采取一對一擂台戰,參加者大多是當今修道的天之驕子,獲勝者還會被朝廷欽定為武狀元。


    祖遠坐到桌旁後就從未動筷,期間單雄信叫人將所有葷菜換成素菜,隻是被祖遠阻攔說不比大費周章,自己出來時在寺裏吃過了。袈裟裹身,麵容蒼老的祖遠正襟危坐,說道:“消息屬實,此次絳靈大鬥的確由本寺辦理,而且近日已經在籌備當中。”


    出身儒家的姚毫自認還算是半個讀書人,佛家典籍也看過幾本,對於佛教學問一直處在一個懵懵懂懂的狀態,那本送給單雄信的佛經雖被祖遠大師說是普通經書,可在他看來,那也絕對是世間僅存的孤本,千金難求,日後定要與單兄求來看看。


    姚毫看著眼前這個輩分差不多與家中爺爺相同的高僧,虛心請教道:“大師對於人族與獸族一事,如何看待?”


    一桌靜言。


    一直在注視單雄信這桌的賓客們側耳傾聽。


    高僧祖遠雙手合十,輕輕說道:“眾生平等,理應和睦於世。”


    單雄信附和道:“大師言之有理。”


    在之後閑聊中,此次壽宴送了一把價值百兩長劍的錢無言語極少,他一個生意人不太擅長擺弄這些大道理,也就不敢大放厥詞。


    今年絳靈大鬥由玄雲寺主辦一事迅速在宴席中傳開,人人滿懷期待,猜想著各大勢力會派門中哪些弟子參加。


    正在這時,有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單雄信身旁,一頭亂蓬蓬白發的老人形容枯槁,略有駝背,兩眼笑眯眯的看著單雄信,“祝單城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隻是老頭子窮,沒禮相送,若是可以的活,能不能容我以後再補?我已經幾日不曾吃東西嘍,能否賞口吃的?”


    單雄信看著眼前這位邋遢老人,不是心性使然,而是不由得就讓座於老人,“老人家請坐,來者便是客,哪裏需要賀禮這些俗物。”


    隨後單雄信又自行搬了把椅子,挨著襤褸老人坐了下來。


    其它幾桌的賓客都有些埋怨這窮酸老頭沒眼力見兒,看不清他那桌坐著的都是什麽人,你一個庶民哪裏當的起那個座位。


    祖遠等到襤褸老人入座後,雙手合十,算是打過招唿。


    襤褸老人倒也懂禮數,同樣雙手合十,以作迴禮。


    酒桌之上,襤褸老人拿筷夾菜,不顧身邊投來的視線,單雄信總感覺這位穿著模樣都一般的老人很不一般,隻是說不上來緣由。


    襤褸老人的到場,使得桌上一時無言,所有人都靜靜的看著老人吃東西。


    片刻後,襤褸老人扯了一條鴨腿塞入嘴中,“有戲看。”


    眾人疑惑。


    隻是下一刻,宴席之中的大夥兒皆是微微蹙眉。


    遠處來了一批規模足有百人的隊伍,人人手持刀劍,氣勢洶洶。


    隊伍之前有一輛馬車,在臨近宴席不到一丈時停了下來,車上走出一個身出紅袍的男子,正是曾晨。


    百名徐府打手隨之停在原地。


    曾晨很快就掃到了單雄信那桌,於是走過去,直接笑問道:“單城主果然人緣好,過個壽宴都是人山人海,不知楚客卿何在?還有一個與他前不久在一起的年輕人。”


    單雄信瞥了眼曾晨腰間那塊刻有“魑魅”的木牌,“敢問前輩可是魑魅閣的曾前輩?楚客卿他整天到處遊逛,我也拿不準他所在之地,至於您說的那個年輕人我就更不知了。如果您有什麽事,可以先告訴我,我迴頭再轉告楚客卿。”


    單雄信麵帶笑容,再一次讓了座位,“曾前輩請坐,先吃過飯再是。”


    曾晨坐下後,看著刻意裝糊塗的單雄信,“我也不與單城主兜圈子,曾某今日來就是替人討個說法,不遠處豐城的徐遠,你應該知道吧,他與在下是至交好友,可奈何年邁多病,實在不方便來,一把年紀的他隻有一個獨子,卻在前幾日被你府中的楚客卿和一個年輕人打死了,具體緣由我不知,所以我想問一問楚客卿到底是什麽血海深仇,致使他下如此毒手。”


    遠處的楚魁聽聞這段話差點沒跳腳罵娘,真他娘的會編,你怎麽不說你殺了黃前輩一事,不過還算理智的楚魁並沒有動作,選擇靜觀其變。


    單雄信站在一旁,看著滿嘴謠言的曾晨,“楚客卿為人我是知道的,這其中必有蹊蹺,定是有小人算計,隻不過是苦了徐遠老哥了。”


    坐在曾晨一旁的襤褸老人喝了一口小酒,吧唧了一下嘴,“算計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曾晨看著這個滿嘴油膩,略有瘋癲的老東西看著自己,一時忍下心中怒火沒有當場宰掉他。


    再掃視周圍,那個儒生打扮的男人應該就是姚毫,之前派人去攔截送往森林的厲獸,可還是晚了一步,這也足可見這位姚家後人的心思縝密。


    穿著華貴的杜桓給曾晨一種富家翁的感覺,其實這些人都無關緊要,隻有那個一直靜坐的僧人最令曾晨忌憚。


    因為南洲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座寺廟,其中離著劍城最近的就是那座玄雲寺,這老和尚看著輩分就不低,若真是出身玄雲寺,那今日可就真不好辦了。


    為藩王做事的曾晨根本不畏懼一個小小的劍城城主,隻是怕一會兒動起手來,那個僧人會出手,要不先問一下那和尚的身份?……向來心狠手辣的曾晨有些自嘲,今日的自己怎麽這般婆婆媽媽了。


    單雄信看了看前方拿刀劍的百人,笑道:“還請曾前輩給單某幾日時間,到時候定會查出兇手,今日單某壽宴,還請留些薄麵,請前輩先叫手下之人打道迴府。”


    曾晨冷笑道:“單城主,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不交出楚魁,我沒法向徐老哥交代的,至於那年輕人我自己找就好了。”


    說到這裏,曾晨驟然身纏英橙氣,“聽說單城主也是英橙境,不妨與我切磋一下,給大家助助興?宴席之後你我再一起找楚客卿。”


    單雄信臉色陰沉,對曾晨的囂張跋扈極為不高興。


    始終靜坐的祖遠終於說道:“施主出身魑魅閣,乃是為湘安王做事,湘安王趙罡義去過幾次本寺拜佛燒香,說來也與本寺頗有緣分,還請施主看在貧僧的麵子上,今日不要動武,以和為貴,想必單城主是少不了施主一副碗筷的。”


    壽宴之中,眾人嘩然。


    鬼魅一般的魑魅閣怎會出現在此,他們不應該活動於與湘安一帶嗎?期間陸續有人認出了曾晨的身份,魑魅閣“五鬼”之一的火蝙蝠,不過大家並不慌張,今日有玄雲寺高僧在,單單一個曾晨出不了什麽幺蛾子。


    眼前和尚提及到自家主子,哪怕是桀驁不馴的曾晨也要掂量一番了,他散去血魂氣,問道:“敢問高僧可是來自玄雲寺?”


    祖遠答道:“正是,在下法號祖遠。”


    曾晨暗自懊惱,祖遠?祖字輩的僧人,那不就是隻低玄雲寺主持一輩嗎。


    不知如何是好的曾晨左右為難,現在無論是去還是留都要丟人了。


    “趕緊走吧,人家單雄信如今境界不比你低,就算過招也未必輸你,今日又有玄雲寺僧人,你鬧不起來的。”


    有女子以心聲向曾晨說道。


    “風憶,你什麽時候來的南洲,你也在宴席當中?”曾晨愣了一下,同樣以心聲問道。


    那隱藏在宴席當中的女子繼續說道:“閣主派我來南洲找狼生草,今日順路便來參加一下單雄信的壽宴。”


    曾晨笑道:“好,那今晚你就助我除掉單雄信與他那個客卿,以來解我心頭之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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