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眼萬年


    暗芷汀蘭夜相思,媃羽聘婷覆乾坤


    一個一身綠衣的女人懷中抱著一個三朝未滿的嬰兒,嬰兒開心的笑著,胖嘟嘟的小手不斷揮舞著,口中咿咿呀呀不知在說著什麽,少婦身旁一男子,微髯,不怒自威的臉上卻掛著孑然相反的溫柔滿足的笑容。


    “夫君,這孩子天生魅骨,又根骨奇佳,不知是好是壞。”少婦幸福的笑容中又有些擔心。


    “不會有事的,有我在一天,我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說著,男子眼中厲茫一閃而過。


    “夫君,為我們的孩兒取個名字吧。”少婦抬頭看向男子,滿目都是化不開的柔情。


    “既然她天生魅骨,暗芷夜汀蘭,媃羽化相思,就叫她芷媃吧。”男子攬住少婦的肩膀。


    嬰兒一天天長大,蹣跚學步,咿呀兒語,很快三年過去,淞婉目瞪口呆看著鏡子,師父撿到自己之前的事情自己都不記得了,但是那鏡中的孩童,分明是自己小時候的模樣。


    鏡中的芷媃很可愛,從小天資聰穎,異於常人,這樣的她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家族的焦點,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十五歲小小的她已經成為了家族中頂尖的高手,隻是年少的她未免有些輕狂,從小到大都被捧在掌心,她的美貌,她的才華,她的天資她的修為成為了她驕傲的資本,也讓家族中很多人產生了不滿的情緒。


    翻手為乾覆手為坤的日子過慣了的她,沒有什麽心機,阮家家主在一次家族戰爭中發生了意外,家族中開始分裂,為了爭奪家主的位置,家族分成了三派,一派支持芷媃,一派支持家族中僅次於芷媃的一名男子,此男子心機深沉,城府極深,哪裏是單純的芷媃能夠抗衡的。


    幾遭陷害雖然大大動搖了芷媃在族中的地位,但是並沒有動搖芷媃的根基,這讓男子有些不滿,決定從芷媃的根基下手,正好此時的芷媃麵臨突破,如此大關自然有人守關,芷媃的父母和祖父親自守關,雖然閉關之處隱秘,但人多口雜,終究是暴露了,芷媃的父母竭力阻止,但還是驚擾到了衝關的芷媃,芷媃走火入魔,不僅一夜之間修為盡散,更是連身體和智商都跟著退化到了孩提時期。


    芷媃的母親看著自己聰明伶俐的女兒遭此橫禍,終日以淚洗麵,她的父親和祖父想盡辦法,最終一無所獲。


    男子繼承族長之位,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自然是燒到了死對頭芷媃身上,被人追殺的芷媃一家沒有辦法,毅然投身進了神墓之中。


    許是天無絕人之路,在神墓中,芷媃的父親,找到了一本古書,秘法上記載,神人有三魂七魄,魂若是沒了,魄自然就散了。


    人的三魂分別是天魂,地魂,人魂也就是命魂,倘若命魂散了,人也就死去了,古書上記載,人的魂魄受到傷害,若是能將三魂分開,三魂會自動構建出虛魂和魄,形成完整的三魂七魄,三魂再次重逢之時,合魂之後,所有的傷勢都會痊愈,恢複巔峰時期,甚至超越巔峰時期。


    幾人考慮了良久,最後決定按照書上寫的方法試一試,成與不成,聽天由命。


    芷媃的天魂地魂被她的父親強行抽出,隻留下命魂在身體裏,原本暗傷沉積的身體更是少了幾分靈氣。


    芷媃的祖父借助神墓中的陣法打開下界的通道,欲要將她送去人間,不料此法逆天,沒有了神墓中大陣的保護,竟然引來了天懲神罰。


    芷媃的父母力抗天劫,她的祖父終於在天劫到來之前封印了她體內殘留的力量,並將她打入人間。


    下凡了的芷媃因為缺少兩魂,身體不再長大,神識渾渾噩噩,沿街乞討過,在惡狼口中搶過吃食,有時候三五天吃不上一口飯,每天的記憶都不健全,第二天就會忘記了前天所有的事請,這也許是她小小的心靈下意識的自我保護。


    雖然她弱不經風,卻沒有人能夠傷害到她,每當她遇到危險,身體都會自然散發出聖潔的五彩光輝,保她安然無恙。


    直到有一天,她徒步穿越了大荒,渾渾噩噩闖進了小村莊,看到村人供奉的清水雕像,她覺得好親切,罕有的安全感讓她留戀陶醉。


    她很餓,看到一盤盤的瓜果梨桃酒肉糕點,她道了聲抱歉,就不客氣地吃了起來,也許是太久沒有吃東西,有點吃撐了,她蜷縮在角落裏。


    這一晚,身體內的古法經過千百年時間終於補全了她的魂魄,連同穿過下界通道時候的傷害也消失了,隻是,古法卻無法補全她的記憶和那些選擇性遺忘的東西。


    那一晚,是她人生的轉折,那一晚,她遇到了命中注定她一定會遇到的人,也是她重生之後最重要的人,他們之間因果萬千糾纏不休。


    從被師父撿迴去,到自己長大,十二三歲紅塵練心,大荒中放出了歐陽敬嵩,邵國皇都解圍,山神山為了救他,元神出鞘,後來更是一酒壺砸散了偽睚眥,寒山寺放出了雪妖,弄丟了阿鵬哥,一直到自己飛升。


    雖然看過了自己記憶中的一切,但也隻是一瞬間,映心鏡直接將一切反射在了人的心理,淞婉眼角有些晶瑩,輕聲呢喃著“師父,父神,母神,祖神。”


    “婉兒,你怎麽樣?”歐陽閩忍不住出聲詢問,他從未聽說過仙界或者凡間有誰稱唿自己的父母為父神母神,突然心中一顫,淞婉到底是何方人,竟然會有這樣的稱唿。


    “歐陽大哥”淞婉心不在焉地迴複了一聲。


    “你怎麽了,你都看到了什麽?”歐陽閩擔心地問道,也希望能夠從淞婉的迴答中找到些蛛絲馬跡,答疑解惑。


    “沒,沒什麽,我的一生,從師父撿到我,拜師學藝,認識我師弟,出山修行,山神山破掉了禁區,到我飛升仙界。”淞婉的迴答有些敷衍,她說的這些歐陽閩早就聽她說過,歐陽閩更關心的是她那父神母神的稱唿。


    “你的父母呢?”歐陽閩直接切入話題問道。


    “婉兒沒有父母,我從小就被人遺棄了,是師父把我帶大的。”淞婉說著,心中有些難過。


    歐陽閩看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也許有什麽難言之隱,便沒有再問。


    這時的淞婉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被父母遺棄的,自己有家,而且是天之嬌女,摸著自己脖子上的彩色胎記,淞婉悲從心來,不知道自己走後,父母和祖父怎樣了,不知道家族中還有沒有維護自己的人,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能不能見到師父見到阿鵬哥,淞婉終是忍不住,兩顆晶瑩黯然落下,滴落在了映心鏡前。


    “我們走吧”淞婉擦幹了淚水,迴過頭來,黯然苦笑著說道。


    兩人繼續前行,一個時辰之後,巡著淞婉氣息來到禁區內的清水很快就知道自己進入了禁區內部,因為有了山神山的事,所以,清水格外小心,一步一迴頭,很快,他就看到了星河,來到了映心鏡前。


    清水低頭看到了那兩滴淞婉留下的痕跡,他也看到了映心鏡,臉上神色變換不定,隻是沒人知道他看到了什麽。


    “哦?映心鏡?經曆過的事情就能夠迴放,哪怕是忘記了的,這麽說,婉兒很有可能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身份?”他揮手將映心鏡收走,繼續追趕淞婉的腳步。


    這一個時辰,淞婉都有些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她在想自己的父母師父以及那個地方的事。


    “婉兒,你看,那是什麽。”歐陽閩的驚唿喚醒了淞婉的遐思。


    淞婉抬頭看到一座潔白的晶瑩橋麵出現在視線中,整個橋身綻放出朦朧的光輝,如同籠罩在月光中的白玉,光芒柔和安寧,雖然看上去平靜,但淞婉絕對不相信那裏什麽也沒有。


    “那個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奈何橋了。”淞婉低聲細語道,“我們過去看看。”


    雖然淞婉的修為不如歐陽閩,但是儼然成為了兩人中的主導,就連歐陽閩都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來到橋下才發現,根本不是白玉更不是什麽石料,整座橋由根根白骨搭成,橋欄上裝點著一顆顆成人大小的骷髏頭,骷髏眼窩中有兩簇火苗,森冷的白色火苗讓人覺得渾身不適。


    橋的這頭開滿了紅色白色的曼珠沙華,橋的那頭道路模糊,一道道模糊的影子鬼魅般飄過,有的投入河中,立刻被爭擁而上的白爪撕裂,有的走上了骨橋,有的在橋中央承受不住壓力,隨風散去,鮮有的幾個來到了橋的這頭。


    這些影子對他們都視而不見,歐陽閩伸出自己的右手,竟然直接穿過了那些人影,他一臉的不可思議,“這些都是什麽東西?”


    “他們都是殘魂,沒有自己的獨立意識,有的隻是本能。”淞婉眼神平靜的說道。


    “你怎麽知道的?”歐陽閩有些驚訝。自己活了幾百年都不知道的事情,麵前這剛剛飛升隻有十七歲的少女居然知曉,聯想到父神母神的稱唿,他開始懷疑淞婉是否來自於那早已銷聲匿跡的某界。


    “以前聽師父提起過,殘魂的樣子我也在書裏看過。”淞婉為了這些的確是從神界得知的,但是她不能告訴歐陽閩,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會成為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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