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思晴他們坐下之後,男人咳嗽起來,咳得很用力,馬思晴聽了都不免擔心。


    好一會之後,男人才說了話:「我是向勵成的爸爸,昨夜我發了高熱,咳嗽怕冷,今早就不能送他去學校,也沒有電話,村裏沒人去讀書,捎不了話給老師,讓老師擔心了。」


    馬思晴這才放下心來,還以為是孩子出了事。


    「向勵成呢?怎麽不在家?」馬思晴問。


    「說來慚愧,家裏沒錢沒米了,他去他大伯家借,按理也應該迴來了,去了得有一個小時了吧!」


    打量著屋裏的擺設,非常簡單,簡單到隻有三兩張凳子,連張桌子都沒有。


    牆上糊的紙,好些都壞掉了。


    壞掉的紙被剪刀平整地剪下來,沒有顯得亂糟糟。


    正屋裏的爐子,擦得很幹淨,地也很幹淨。


    東西雖少,但是都是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


    馬思晴不由得對眼前這個男人生出敬佩。


    這是一個熱愛生活的男人。


    「向勵成學習很用功,成績也很好。隻是這裏離學校太遠了,早晚去迴不方便。特別是冬天,下大雪的時候。」


    「沒辦法,娃想讀書,冬天的時候送不了,他就在家自學。所以磕磕絆絆,十二歲了才讀到三年級。」


    怪不得這學生看起來比其他人大了很多。


    向勵成的父親又跟馬思晴說了家裏的情況,向勵成兩歲的時候,媽媽就病死了。


    他在村裏掙工分,省吃儉用送孩子讀書。


    幸虧部隊辦的學校孩子隻要拿夥食費就好了,向勵成每次都是自己帶一頓中午飯,夥食費花銷也幾乎等於零。


    然後就是買文具。


    讀書這幾年,好幾個老師給向勵成買過本子跟筆。


    實在沒有,向勵成就口頭做作業。


    背書背得最快。


    課本是借來的,向勵成能把課本都背下來。


    馬思晴聽了心裏不是滋味。


    她受過沒有文化的苦,所以這一世,怎麽她都要去讀個大學。


    也想當老師,讓更多的孩子接受教育。


    說話間,向勵成迴來了。


    第130章 窮是壓在人身上的一座怎麽也無法翻越的大山


    向勵成兩手空空,耷拉著腦袋走進了屋。


    進屋連著嘆了好幾口氣,坐在地上,抹眼淚。


    想起剛才去借米借錢碰了一鼻子的灰的情景,就又難過起來。


    大伯家說沒米了,麵也沒有。


    可是他明明看見堂弟小瓜子吃得兩嘴鼓鼓的,端著碗飛奔進的廚房,還隱約聽到小瓜子在喊:「爹,娘,小球子又來了,快把東西藏起來。」


    大伯媽看到小球子就拉下了臉,小球子還沒問呢,她就說沒有,什麽都沒有。


    小球子連大伯家門口都沒有進去。


    借不到米,借不到錢,向勵成難過地走迴家。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辦法,怎麽才能弄到吃的,怎麽才能弄到錢。


    他甚至萌生了去偷的念頭。


    可是一想到如果被發現,那自己跟父親在村裏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還會被批鬥,被教育學習,更甚至會被送去勞改場。


    不,他不能做那樣的事情。


    十二歲的孩子,沒有媽媽,如今親大伯也沒有了。


    他餓著肚子,父親在家裏病著,沒有吃的,沒有錢看病。


    茫然無助走在小路上,他第一次覺得迴家的路那麽漫長,該怎麽辦,要怎麽辦?


    之前都是父親跑東家去西家借錢借米,給自己讀書,從來沒有告訴過他,生活這樣苦,人的心變化得這樣快。


    遠遠地,看到了家門口,想起躺在床上還在病著的父親,這才加快了腳步。


    先迴去看看父親退燒了沒有,再去後山挖野菜,找野果。


    向勵成擦了擦臉,抬頭才發現屋裏多了兩個人。


    竟然是老師!


    「馬老師!您怎麽來了!」向勵成歡唿雀躍,這是他最喜歡的老師,雖然隻教了他一個月,可是這個老師知道的東西好多啊!


    他最喜歡老師給他上語文課了,學到一個新詞語的時候,同學們說沒見過,不知道長什麽樣,老師都能畫出來。


    比如講到「水牛」的時候,馬老師就在黑板上畫了出來。


    小夥伴們看到憨態可掬的水牛,都說很喜歡。


    馬老師告訴他們,水牛喜歡洗澡,冬天需要保暖,所以在安嶺這邊,沒法養,希望同學們努力學習文化知識,將來解決這個問題,就可以讓大家都看到水牛啦!


    還有各種花,牡丹花,月季花,蘭花,百合花。


    馬老師畫的牡丹花特別漂亮。


    馬思晴看到向勵成,柔聲說著:「家裏困難怎麽不跟老師說一聲?」


    「哇!」向勵成嚎啕大哭地撲進馬思晴的懷裏。


    這下把向勵成的父親弄急了,不知所措。


    馬思晴從包裏掏出二十塊錢,塞到向勵成手裏。


    「拿著,給你爸爸看病,然後買些吃的。」馬思晴撫摸著向勵成的頭。


    她也挨過餓,知道那是什麽滋味。


    兩個人,都經歷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舉目四望,無人能幫自己的狀況。


    這個時代,窮真的會要了人的命。


    向勵成不敢接這二十塊錢,老師給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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