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偃二話沒說就往萬蠱窟跑去,從天亮找到了天黑,又找到了天亮。


    他生怕對方受傷太重太虛弱,發不出聲音,或是因為害怕躲在哪個隱蔽的角落,怕他一晃神就把人忽略了過去,因此哪怕沒有迴應,他也不敢有一絲放鬆,一寸一寸的找著。


    他的實力比下有餘比上不足,在萬蠱窟這樣的地方吃了不少苦頭,最後還是師尊發現不對,把他撈出去的。


    一出去,就看見人群裏完好無損的聞燕行。


    他看到薑偃滿身是傷的狼狽模樣,也愣住了。


    大概沒想到薑偃在外緣沒找見人,還會往裏走,眼神閃爍了下,一臉複雜的走過來,想說什麽。


    薑偃推開師尊,把聞燕行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確定他沒受傷,鬆了口氣,也明白自己被騙了。


    他問他為什麽這麽做。


    聞燕行卻揚著下巴一臉煩躁的說:「我隻是跟師兄開了個玩笑,是你蠢笨,竟然這麽長時間都沒發現真相。」


    薑偃當時眼睛就是一黑,撐著最後一口氣給了他一劍。


    他傷得重,沒什麽力氣,本來刺不中聞燕行,不知道是不是礙於師尊在場,聞燕行還想在師尊那裏留個好印象,直挺挺的站在那,迎著薑偃的劍,半點沒躲。


    仇就是這麽結下的。


    他一拿著劍,記憶上湧,就熟練的奔著以前刺過的地方去了。聞燕行握著劍刃,盯著他笑得很嚇人。


    不用聞師舟說,薑偃也知道聞燕行會報復他。


    不過隻要他迴了宗門,憑聞家還動不了他。隻怕暗箭難防。


    聞師舟聽了他的話,認真的說:「他要是敢來找你,我就讓他有來無迴。」


    薑偃扶額:「你現在雖然逃出了聞家,但他們手裏還有能控製你的血咒,你先想辦法解決自己的麻煩吧。」


    他活動了下手指,身體沒那麽僵硬了,才整理好了淩亂的衣服,又折了根樹枝,隨手挽起散亂的頭髮。


    鬼氣把他的身體都凍僵了。本就重傷未愈,這麽一折騰,感覺更不好了。


    按照之前說好的,隻要出了城,聞師舟就自由了。


    「我們就此別過。」薑偃隨後說了句,就要離開。


    結果沒走出兩步就被人扯住了。


    聞師舟手裏抓著他的衣服,背著光,看不清神色,指節卻用力到突起。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驚天劍劍法,我此生隻教過一個人。那人早就死了,這世上除了我之外,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


    「你為什麽會用這套劍法?」


    第七章


    薑偃渾身一僵,不知道怎麽迴答。


    總不能說他是從一百年後穿過來的,那還是個遊戲世界。


    眼睛一轉,他故意擺出陰森臉,壓低聲音說:「我要是說,我其實是死在你劍下的厲鬼之一,做夢都在復盤殺死我的一劍,對你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反覆鑽研過,你信嗎?」


    這也不算是假話,他確實在遊戲裏被聞師舟殺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從一開始的初見殺,連聞師舟的臉都沒看清,就被一劍封喉,到後來苦戰七日,熬到聞師舟暴走開大,萬劍穿心而死,倘若薑偃也能怨氣化形,驚天劍上終日不散的百鬼怨氣,估計連他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隻是這話怎麽聽都跟鬧著玩一樣,換誰誰都不信。


    見聞師舟盯著他不說話,薑偃剛想說句「開玩笑的」應付過去,就見落拓的劍修露出一抹複雜至極的笑。


    「我信。」他道。


    「啊?」


    自見麵以來一直對薑偃十分戒備的男人,第一次柔和下了目光:「我信你是死於我劍下的惡鬼轉世,憎我恨我,日思夜想的琢磨我殺你的劍,隻為來日輪迴,再到我身邊,好報我害死你的仇。」


    這種分明就是死仇的關係,由他說來卻帶著種奇怪的意味。


    絕不會有人在提起仇人的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的。


    可聞師舟卻連眼角都漾著輕和的笑意。


    薑偃越想越覺得他怪怪的,那語氣不像是在說一個普通的被他殺死的仇人,哪有知道有人要找他尋仇,還笑得這麽開心的?聽著,倒像是在說一個前塵過往牽扯極深的舊友。


    大概是他的表情被誤會了,對方拇指撚了撚他的衣角,發出細微的摩擦布料的聲音,「你能來找我,我......很歡喜。」


    他頓了頓,道:「哪怕,你是來殺我的。」


    薑偃心裏咯噔一聲,默默抽迴自己的衣角,「你可能誤會了什麽,我那麽說其實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啊!」


    「那你是怎麽知道驚天劍劍法的?」


    「我......」


    薑偃噎住了。


    他感覺頭有點大,隻能訥訥說:「我不是來殺你的,也沒有仇要報。」


    聽他這麽說,對方唇邊泛起苦澀,連頭髮絲都傳遞出沒精打采的味道,好像隻可憐巴巴的大黑狗,薑偃說不對他,就是要拋棄他一樣。


    好傢夥,聞師舟不會有什麽特殊嗜好吧?怎麽有人會喜歡別人恨他?


    他是真把他認成了別人?一個不知道幾百年前被聞師舟殺死的人?


    薑偃想到了一個人。


    他當初為聞師舟斂骨時,找到的那個聞師舟最想迴去的地方,還有另一座墓。


    經過了數百年的風吹雨打,那墓早都爛得不成樣子,碑上的字跡也模糊不清。不過能被聞師舟當成是家的地方,埋著的另一個人,可能是父母,或是兄弟姐妹之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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