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天跟著蘇爺爺出去幹活,頂嘴的時候少了,愣神的時候多了。


    有時候砍柴,燒火做飯時,會莫名其妙笑出來,笑著笑著情緒低落下來。


    總是容易犯錯,傷害到自己,比如火燙到了褲腳,砍柴傷到手指。


    蘇爺爺總說他心不在焉,跟鄰居嘮嗑時會偷偷說蘇冽青,「小崽啊,心裏終於住人嘍......」


    隻不過,那個人去哪了呢......


    蘇冽青這種情況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好轉,而是越發嚴重。


    他睡在那張與陸成衍一起睡了半年多的床上,時常半夜醒來,控製不住情緒。


    白天一副淡漠至極的高冷模樣,到了夜晚就會發泄出來。


    蘇爺爺不止一次在半夜撞見這人雙眼通紅去廁所洗臉之後,決定放下他尖酸刻薄的糟老頭子形象,換上慈眉善目和蘇冽青好好聊一聊。


    「小崽啊,你要試著從失戀裏走出來,而不是一味地沉浸進去......」蘇爺爺說,「你試著去做點別的,認識新的人,先不去想他。」


    蘇冽青一怔,看向蘇爺爺,篤定地說:「爺爺,我沒有失戀。」


    蘇爺爺無奈,「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我沒有失戀。」蘇冽青說,「我們沒有分開。」


    「那他人呢?」蘇爺爺問。


    「他生我氣,躲起來了。」蘇冽青說,「我等他迴來,我哄他,我們會和好的。」


    蘇冽青走了,蘇爺爺無奈地搖搖頭,低頭嘆了口氣。


    從南海迴去後,蘇冽青迴寰澤復職了,他將之前針對陸成衍的所有數據報告,林梓笙呈給他的每一條都翻出來重新嚴查,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單瓦瓦這人果然有貓膩。


    可她停職之後提交了辭職申請,蘇冽青復職後這人已經離職一年多了。


    蘇冽青收拾好心情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先把陸成衍那八億掙迴來。


    六個月後第一筆項目收益進帳,蘇冽青把錢匯入到陸成衍的卡上,可那張卡無論進帳還是支出,任蘇冽青隨意操作,無人問津。


    陸成衍早已不在乎他的錢。


    這一年林梓笙來找過他無數次,苦苦請求他的原諒。


    蘇冽青每次看到林梓笙愛而不得求原諒的模樣都覺得心驚,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原諒林梓笙,就像陸成衍不會原諒他一樣。


    蘇冽青想,他在陸成衍眼裏也是如此嗎......不會被原諒,如此絕望,如此悲涼。


    蘇冽青心如死灰地閉上了眼睛。


    陸成衍離開蘇冽青的第二年,蘇冽青照常迴南海過年。


    第一個沒有阿衍的年,他迎著暴雪走了一次阿衍走過的路,腿傷復發暈死在雪地裏,落下終身舊疾。


    第二個沒有阿衍的年,蘇冽青買了很多煙花,在海邊沿著海岸線鋪展開來。


    那日零點的鍾聲響起,數百箱煙花一齊升騰綻放,璀璨了半個天際。


    煙火映亮了小半個海域,海浪翻滾,風聲和浪聲都被淹沒在熱鬧的煙火聲中。


    蘇冽青抬眸望著漫天煙火,火光將他的側臉映紅,光點灑落在他的瞳孔裏。


    蘇冽青微微笑著,薄唇輕啟,輕聲說:「新年快樂,阿衍......」


    「......不要讓我食言太久。」


    「兩年了......我真的很想你......」


    煙火落盡之前,那些曾經隻道是尋常的零散片段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在蘇冽青腦海裏。


    兩個凍僵的人十指相扣著,依偎在電車裏取暖,陸成衍腦袋歪在蘇冽青的肩膀上,煙火下那張臉上的表情是那麽幸福。


    如果時間能停止在那一刻多好,他們的心從未如此貼近過。


    陸成衍說他喜歡煙火,喜歡熱鬧。


    喜歡冽青。


    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會微微翹著,得意地翹著,嘴角有一顆小痣會揚起來。


    每當這時蘇冽青都會吻上去。


    他是情不自禁,卻在後來分開時,被陸成衍說成他的吻最不可信。


    他不會再相信了。


    ......


    「蘇冽青,我愛你!!!」


    「我想聽你說,該你了。」


    「蘇冽青,過來吻我,我就相信你愛我,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那日蘇冽青站在原地,沒有喊,也沒有動,沒有過去吻他。


    陸成衍擰眉看過來的表情,那個失望至極的眼神,後來在無數次午夜夢迴中想起,蘇冽青的心髒難受得像被千刀萬剮。


    「陸成衍!!!」


    再喊出這個名字染了哭腔。


    蘇冽青踉蹌了幾步踏進冰冷的海水裏,一月大寒節氣,海水冷得可以把人凍上。


    腿開始痛了,從一開始針紮一般的難受,骨頭浸了寒氣,慢慢地發麻發軟,有點站不住了。


    「你想讓我忘記你,故意不迴來,報復我,是不是?!」


    「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


    蘇冽青嗓音微啞,朝著黑深的夜,不知道說給誰聽。


    「我不會忘記你,我也不想忘!!!」


    「阿衍......刑犯判刑都有個期限,你倒是告訴我,還有幾年......」


    「我他媽真的撐不住了......」


    「我要崩潰了......」


    蘇冽青摔倒在海水裏,冰冷的海浪打在身上,天邊的煙火早已燃盡,周圍是看不到邊的黑暗與徹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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