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身形姿態相比,更為出眾的是蘇冽青那一雙冷眸桃花眼,人人都說桃花眼風情萬種,可陸成衍隻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了淡漠涼薄。


    明明今天他是主角,著裝打扮都帥陸成衍一臉,可陸成衍卻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蘇冽青不開心。


    也是,畢竟跟仇人結婚,無論他將這場盛宴準備得多轟轟烈烈,那人也是一副事不關己,刻薄冷漠的模樣,做戲而已,何必認真。


    蘇冽青沒想到這場婚禮會如此盛大,他記得前世陸成衍和林梓笙結婚也不過在酒店裏,為什麽到他這就這麽誇張。


    飛機連夜運輸過來的鮮玫瑰幾乎鋪滿了半個山頭,饒是蘇冽青生平見多識廣,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鋪張浪費的浪漫,好像想就此昭告全世界,他們相愛。


    這些準備,是父母做的嗎,蘇冽青在這一刻有些懷疑,而在下一秒,他與陸成衍並肩站在人群高處,他大概知道了,這是蘇家長子的待遇。


    陸成衍垂在身側的手悄悄碰了他一下,動動嘴唇輕聲道:「今天結婚,開心一點。」


    蘇冽青猛然醒悟,他看向陸成衍,勉強笑了笑。


    他們迎著萬眾矚目,瀑布,鮮花,喝彩,將他們團團簇擁,他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天地為鑑,永結同心。


    然而任何完美的婚禮總有一些小插曲,天公不作美,從定下日期那天一直到昨天預報都是晴朗的天氣,從他們下飛機後天色開始變陰,隱隱有下雨的預兆。


    司儀念完最後一句,輪到他們說結婚誓詞,天空開始飄小雨。


    蘇冽青迎著涼涼的雨絲,緩緩仰起臉來,耳畔是陸成衍低沉好聽的嗓音,一字一句的承諾,天空開始打雷。


    看,上天都看不下去了。


    兩顆心不在一條線上,目光對不到一起,無法和諧地在一條路上並肩前行,餘生本該背道而馳卻強行組合到一起。


    所以不相愛的人這樣搞浪漫會遭天譴,他們在轟轟烈烈地欺騙上帝。


    新郎雙方交換戒指,親吻,天氣原因,婚禮快馬加鞭進入尾聲。


    陸成衍捧著蘇冽青的臉頰吻過來時,蘇冽青閉了下眼睛,他以為就像牽手一樣,不過是肌膚相觸,親一下又不會少塊肉,除此之外,不會有多餘的感覺。


    可陸成衍靠過來時蘇冽青還是忍不住唿吸一滯。


    然而想像中的涼涼軟軟沒有覆上來,輾轉繾綣或是一觸即分都沒有,那人用拇指輕撫了一下他的下唇,在蘇冽青睜開眼睛時,笑意很濃的眸子湊了上來。


    這一刻蘇冽青突然覺得有些熟悉,那日海棠樹下,滿身鮮血的男人也是這樣笑著看他,指尖輕點了一下他的嘴唇。


    如果下一秒血沒有噴出來,他想幹什麽,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湊過來......


    二人瞳孔之間的距離在縮小,最終陸成衍隻吻在自己的手指上,隔著一個細微的距離偏了下腦袋,一個極具技巧的借位,轉瞬即逝。


    暴雨在十幾分鍾後落下,夾雜著冰雹,老天爺恨死這對惺惺作態的假情侶了,恨不得砸死他們。


    提前做好了避雨準備,他們在草原上搭了小房間,聽著雨滴劈裏啪啦地砸在屋頂,蘇冽青一顆躁鬱不安的心怎麽也無法平靜,他懶得應付賓客的祝福,幹脆自己待在一間。


    大概半個多小時過去,雨漸漸小了,大部分賓客準備離開,酒席在海江酒店,這裏隻舉辦婚禮。


    蘇冽青來時和陸成衍搭一架飛機,迴去也一樣。


    暴雨後的天空沒有這麽快洗去陰霾,風卻涼爽恣意,蘇冽青站在飛機下,單手插兜吹了會兒風,陸成衍在他身後碰了下他的肩膀。


    蘇冽青轉身,看到了那人陽光燦爛的笑,他微微怔住,忽然覺得心情好像也沒有這麽差。


    陸成衍難得的沒有嗆他,說一些讓他好好演恩愛的鬼話,而是微微笑著說:「小男孩六歲那年,被人絆了一腳,那一跤夠慘,摔了個大逼兜,差點跌進深坑裏。」


    他說得沒頭沒尾,很突然,蘇冽青卻沒有打斷他,也沒有詢問他口中的小男孩是誰。


    風吹起兩人額前的發,做好的髮型有些亂了,蘇冽青安靜地看著陸成衍,「然後呢?」


    「然後......」陸成衍移開目光,看向遠處,「 他當然爬起來了,因為有一個人告訴他......」


    「我們都活在黑夜裏,不像烈日驕陽那樣熱烈不朽,我們隻是夜空中一顆微不足道的小星星,或亮或不亮。」


    「或許會有人注意到,或許不會,星星這麽多,又沒有什麽特殊。」


    「但無論是否是最亮的那一顆,都要相信自己在閃爍,即便隻照亮自己,也沒有關係,我們不為任何人而活。」陸成衍看向蘇冽青。


    蘇冽青怔住了,他不懂陸成衍為什麽突然說這些,可這些話又有種莫名的熟悉,就好像曾經誰說過一樣。


    「走吧。」陸成衍朝他伸出一隻手,蘇冽青沒有問他去哪,鬼使神差地牽了上去。


    直升飛機等了一會兒,駕駛人員想問問他們何時啟程,轉頭一看人沒了。


    「蘇總?」那人喊了一聲,「陸少?!」


    不遠處,蘇家一家人都在,林梓笙看著蘇冽青被陸成衍拉走,他們跑在下過雨的草地上,水霧模糊了身形,林梓笙暗暗握拳,又無力地鬆開,這一刻他忽然感覺到,蘇冽青與他,在漸行漸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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