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執傷接連撞碎四五堵牆,才勉強卸下衝擊力,他倒在碎石堆裏猛地咳出一口帶著髒器碎片的血,渙散的眼神好一會才得以聚焦。


    製服淩亂,臉上傷痕累累,樣子很是狼狽。


    伊執傷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卻是鬆了一口氣。


    那個人沒有立刻把他弄死,就是最大的敗筆。


    「前麵那些人已經解決了,等會我就去弄死那個人。」


    秦妄的聲音裏難免還帶著點怒火戾氣,「曾徒平呢,他死了嗎?」


    如果不是這隻妖,他們也不用遭受這些。


    夜棠不會險些受傷,他也不會擔驚受怕。


    夜棠走過去,揮手撤掉冰牆,卻沒在那輛防爆車裏看見曾徒平,車門把手上還殘留著不知是誰的鮮血。


    「人不見了。」


    夜棠抬眸看向秦妄,神情難得有些無辜和心虛,後者卻摸了摸他的頭頂,轉身去剛才伊執傷被砸出去的地方。


    發現人果然不見了


    不多時,秦妄走迴來,言簡意賅,「是伊執傷帶走了他。」


    秦妄冷笑:「那隻能讓他多活一會了。」


    他不會讓伊執傷有機會從這裏離開的。


    *


    第六洲遠離中心廣場的一處廢棄大樓裏,曾徒平的意識從一片黑暗中清醒,他看著周圍破敗的牆體和裸露在外的鋼筋,自然也知道這裏沒有人煙。


    樓外荒草遍地,曾徒平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坐在毛坯窗前,清涼的風不時從外麵吹進來,仿佛想要撫平這位老者額間的褶皺。


    「醒了。」


    曾徒平轉頭,看見陽光照不見的陰影處站著一個男人,他靠著牆,指間夾著一根點燃的香菸,煙霧繚繞,時不時遮住那雙充滿血氣卻盡是荒蕪的眼睛。


    曾徒平注意他完好無損的臉,不禁疑惑,「你沒有受傷?」


    在被打暈之前,他分明看見這個年輕人身上全都是傷,肋骨斷了一根不止,幾乎說一句話就要吐出一口血。


    這才過了多長時間,竟然全都好了。


    「隻是恢復能力強悍而已,你不是妖麽,這有什麽值得一驚一乍的。」


    伊執傷抽著煙,並不去看他,語氣也很是隨意。


    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不完全是妖。」


    曾徒平也轉過頭去,陽光落在他的背後,給他鍍了一層朦朧而溫和的光,那雙千帆過盡的眼睛裏隱藏著看透一切的銳利和寬容。


    他說:「我隻是個擁有一半人血的半妖。」


    伊執傷抽菸的手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吐出一口煙。


    「恢復能力強並不代表不會疼,不代表那些傷就對自己沒有影響。」


    曾徒平垂下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我見過很多你這樣的人,以為自己的身體恢復了,心也就跟著恢復了。」


    「年輕人,強大不是無所不能,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用強大去殺戮,那是對強者的殘忍,是強者的悲哀。」


    伊執傷喉結滾動,夾著煙的手垂下,後腦靠在牆上,透過水泥窗去看外麵掠過的飛鳥。


    至今,還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


    因為比別人要更加強悍的恢復能力,他才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隻要不死,他就可以一直戰鬥下去,無休無止。


    這麽多年來,他從未停止過征戰。


    無論是比自己弱小的,還是比自己要強大得多的敵人,他都遇見過。


    無數次的死裏逃生讓他習慣於刀尖舔血的戰場,讓他變得享受充滿血腥和掠奪的生活,讓他成為一個麻木的殺人機器。


    在他眼裏,死亡隻不過是一個簡單而生硬的詞語,無論是敵人還是同伴,在消失時隻是一個個冷漠的數字。


    他從沒有對任何人說自己累,說自己厭倦這樣的生活,因為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


    直到後來伊執傷自己也這樣覺得。


    他很強大,受到無數人的追捧和崇拜,這些聲名將他推到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度,而他不能踏錯一步。


    不然一腳踏空,等待他的就是萬丈懸崖、粉身碎骨。


    他早已別無選擇,他隻能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直到死亡。


    這時,伊執傷手背猝然發出一陣劇痛,他低頭看去,發現手背上黑色的紋理變成了血紅色的。


    伊執傷知道,那是聞先生在警告他,也是他的身體在發出警告。


    隻要他有一絲鬆懈,黑色紋身將會收迴他身上的全部妖力,到時候他擁有的所有強大無匹的能力,都會在頃刻間消失。


    等待他的,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他不能有任何猶豫和遲疑,一定要在殺掉曾徒平的同時逃離。


    「這麽長時間了,你想好要怎麽逃了嗎?」


    樓梯間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伊執傷眯起眸,迅速轉頭看去。


    第117章 他盯上你了


    「別緊張,戴好你的手套,我們是來幫你的。」


    樓梯拐角處露出華如緒的身影,他將撿來的手槍丟給伊執傷。


    身後還跟著雙手抱臂的裴朝暮,後者看起來很不樂意走這一趟。


    伊執傷接住槍的動作頓住,眼前這兩個人他並沒有見過,「你們是誰?」


    「聞先生沒跟你提過我們嗎?」


    華如緒拉開自己的領口,露出鎖骨上紅色的「w」,然後指了一下旁邊的裴朝暮,「他的在後腰上,跟我的一模一樣,就不給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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