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南有些想像不出來安澈這樣的人也有這樣的經歷,他沒忍住笑了一聲,說:「我小時候也這樣,我爸媽……倒是沒那麽嚴格,我出去淋過一次雨,他們就給我買了一整套雨具,每次出門都要從頭到腳把我包的嚴嚴實實,後來我就不愛出去了。」


    安澈說:「包成粽子那樣?」


    祁南點頭,煞有介事地說:「還得打兩個蝴蝶結。」


    安澈又稍稍彎眉,臥蠶的痕跡很淺很淺,又那樣顯眼,他整張臉上冷漠的部分都被這個算不上笑的表情融化了,很柔軟。


    祁南想知道他的臉捏起來是不是也那樣軟。


    他看著安澈將那本書攤開放在膝蓋上,似乎不急著看,也不急著拿走。


    他們又聊了很多不著邊際的話,看起來很浪費時間,但這些天來他心裏的孤獨卻實實在在地驅散了很多。


    明明他曾經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這真是奇怪的感覺,安澈能輕易動搖他的情緒,卻讓他一點都不排斥。


    想不明白,他便又開始彈琴,調子溫柔悠長,一曲作罷,他沒停下來,又彈了一曲,依舊柔情滿滿,纏綿悱惻。


    安澈隻覺得這曲子像首溫柔的情歌,他還從沒聽過:「這歌叫什麽名字?」


    「它還沒有名字。」祁南撫摸著鋼琴,望向安澈的眼神很溫柔,「我……還不確定這首歌應該叫什麽。」


    安澈點頭:「那我就期待一下你最後定下的名字。」


    今晚祁南的興致似乎格外高昂,他一連談了許多曲子,連安澈都有些困頓才停下來。


    他合上鋼琴時,安澈膝蓋上的書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明明那樣困,還偏偏苦苦支撐著繼續聽他彈琴,祁南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軟。不是因為這種矛盾的行為,而是安澈明明身份那樣尊貴,卻總在意他的感受。


    更何況,像安澈這種刀尖上行走的人,一般可不會輕易放任自己在別人麵前睡著。


    祁南淩空接住那本書,安澈也剛好被驚醒,他半睜著眼,眼裏水霧還沒散:「怎麽了?」


    祁南撫過他的眼角,手指染上一點濕潤:「睡去了。」


    安澈打了個哈欠,慢吞吞站了起來。


    祁南目光又落在他淺淺的臥蠶上,依舊很軟。


    想親。


    安澈正要離開,祁南突然低頭抱著他,輕聲說:「哥……我最近總是有點失眠,睡不好。」


    他想開了,反正他挺喜歡待在安澈身邊的,就像一開始那樣撒潑打滾留下來,各取所需也沒什麽不好。


    安澈一愣,迴頭立刻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痕,看著確實勞累許多,他憐惜地摸了摸:「怎麽不早說,那床睡不習慣?還是薰香不好?」


    「都不是,這些都挺好的。」祁南無理取鬧似的蹭著安澈脖子,直把他蹭得怪癢癢,「就是太安靜了,有點不習慣,我又不好意思告訴你,所以這幾天……」


    安澈聯想到他這幾天莫名的疏遠和沉默,有些心疼地摸了摸祁南腦袋:「你要是覺得這裏太冷清,我替你調一間房。」


    祁南卻說:「我不想離你太遠。」


    輕緩情話輕易說出來:「哥,我想跟你一起睡,你躺在我身邊我就能睡好。」


    安澈略微挑眉,答應了。


    於是他進房間時又多了條小尾巴,沒理會身邊傭人震驚的目光。


    半個月!


    那個狐狸精居然半個月就爬上床了!


    在外值守的傭人思索著自己需不需要送點藥膏和工具進去,又對著緊閉的房門頭疼,安總沒發話,他們也不敢敲門啊。


    安澈躺在床上,剛到膝蓋的睡褲被曲腿的動作牽連微微下滑,露出白皙緊實的大腿。他還抱著那本書,這麽長時間才看了十來頁,實在是荒廢,於是他抓著空隙又多看了幾頁。


    至於祁南,他還在浴室洗漱,整間屋子裏都瀰漫著安澈身上的氣息,是持久的草木清香,淡雅冷清,他隻要一唿吸,就不可避免地聞到,隻要閉眼,就好像那個人在他身邊。


    他甚至不敢多待,匆匆洗完澡就出門,熱氣從門縫裏爭先恐後地擠出去,他一眼看到已經半睡著的安澈。


    橘色調的床邊燈落在他頭頂,隱去小半張臉,露出來的地方與平時無異,白白淨淨。


    祁南放慢腳步上了床,輕輕將他放平躺下,安澈隻微微掙紮了一下,沒醒,又自然而然地靠著祁南,好像這個人是他全身心地信賴著的。


    燈被關上,陷入黑暗中時,祁南能聽見安澈的每一次唿吸,能感受到他每一次胸膛的起伏,偶爾的夢囈。


    他也閉上眼,數著安澈輕緩的唿吸,漸漸產生了困意。


    本來是用以接近安澈的藉口,沒想到祁南真覺得自己的失眠能被治好。


    他時常也會想,安澈跟他當真是不一樣,他會猶豫,會遲疑,會惶恐不安,但安澈不會,安澈隻會自信又冷靜地靠近他,從來不擔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偏偏是這種由內而外的自信深深吸引著他。


    在意才會猶豫,祁南覺得自己落下安澈太多了。


    ·


    今日有個約要赴。


    也不算有約,安澈要去看望一個老朋友,一塊兒合作了很多年,不過這位朋友仍舊還在做那些危險的事,安澈已經漸漸脫離了。


    這迴過去是探病,陳餘也多少有些好奇傳聞裏被捧得很高的祁南,非要安澈帶過去給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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