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虎突然道:“水好了!”隨手拿起一個罐子,開始忙活起來,隻見他放茶又衝水倒水的,忙的不亦樂乎,在何曼姿眼中看來,他顛三倒四,不知道在幹什麽,卻手法嫻熟,渾若天成,別有一番特別的味道,那種淡定、自信的氣質更是充斥開來,不由得何曼姿刮目相看。


    王醫生卻暗暗點頭,何曼姿看不明白,他卻是明白的,張曉虎剛才做的是衝點、淋罐、燙杯、傾水幾個步驟,而此時是正是灑茶的適當時刻。隻見張曉虎拿起衝罐靠近茶杯開始灑茶,這叫“低斟”。桌上共有四個小茶杯,張曉虎按順時針方向依次斟完,且反複兩、三次,這裏有個講究叫做“關公巡城”,為的是茶湯均勻;隻見他又將罐中餘瀝,盡數滴出並依次滴入各杯中,何曼姿不禁一聲輕笑,暗笑他的小氣,居然倒的那麽幹淨。殊不知,這裏也有個講究叫做“韓信點兵”。餘瀝是茶湯中最醇厚的部分,一定要倒出且均勻分配,一是為了提高茶味,另外以免影響下一輪的衝泡質量。


    “今日鬢絲禪榻畔,茶煙輕揚落花風,小老弟,好功夫!”王醫生突然微笑著讚道。


    張曉虎微微一笑,攤開右手,道:“請!”


    王醫生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先閉上眼睛嗅了嗅,這才輕輕的放到嘴邊。其實品茶也是有講究的,即所謂“杯沿接唇,杯麵迎鼻,邊嗅邊飲”。王醫生,將茶飲盡,似乎意猶未盡,深深的嗅著杯底,半晌才道:“芳香溢齒頰,甘澤潤喉吻,神明淩霄漢,思想馳古今,好功夫茶!”


    張曉虎此刻也飲下一杯,又對王醫生說了聲:“請!”


    王醫生鄭而重之的端起另一杯……


    張曉虎轉過頭,對何曼姿微微一笑,道:“來,你也品一品!”


    何曼姿尷尬的走過來,也學他們一樣跪在那裏,似模似樣的端起茶杯,有模有樣的品了起來。一杯茶下肚,何曼姿咂咂嘴,似乎嘴裏有些餘香,但是還是苦味多過香味。


    王醫生端著空空的茶杯,依然閉著眼,似乎還沉浸在忘我的迴味中。半晌,王醫生終於睜開眼,點點頭道:“老弟,好茶,好功夫,老夫領教了!”說著看了看何曼姿,笑道:“老夫改天再來叨擾,告辭了!”


    “那我送送您!”張曉虎站了起來。


    王醫生微微一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老弟,留步!”


    張曉虎送王醫生離開,這才迴過頭來,衝著何曼姿笑著道:“曼姿,你來做什麽?肯定不是來品茶的吧?”


    “切,誰品你的爛茶,苦的要命!”何曼姿不屑的說。


    “唉,對牛彈琴!”張曉虎一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樣子。


    “看你那自我陶醉的樣子,你是藝妓啊?”


    張曉虎一笑,沒有說話。


    “看你泡起茶來還是那麽迴事,可是你為什麽偏偏用那麽小的杯?”何曼姿終於忍不住問道。


    “是啊,你這樣的人喝就應該用搪瓷缸,否則不過癮!”張曉虎笑眯眯的說。


    何曼姿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轉而看著竹桌上那套茶具,半晌才“嘖嘖”的說:“唉,你別說啊,你這套茶具還真是挺精致的啊!”


    “算了,這套東西給你還不如飯碗實惠,你有什麽事啊?”


    “沒有事就不能來麽?”何曼姿沒好氣的說。


    “據我所知,一般沒事你是不會到我這邊來的。”


    何曼姿不迴答他的話,卻饒有興趣的問道:“唉,你這人究竟有幾幅嘴臉啊,怎麽好像無所不能呢?”


    “是不是很崇拜我?”張曉虎得意的問道。


    “切,你別自戀了!”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何曼姿心裏卻真的有幾分佩服他。這個人,似乎真的做什麽都會像模像樣的,難道他真的無所不能麽?他平時看起來似乎玩世不恭,但是做每件事都是那麽的專注、自信,那種難言的氣質確實讓何曼姿怦然心動!


    張曉虎看何曼姿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說道:“有事你就直說吧,都寫在臉上了,你這人連謊話都不會說。”


    仿佛被人窺破了心事,何曼姿的臉突然紅了,不由得嗔道:“瞎說什麽啊?你以為你是神仙啊?”


    “那你臉紅什麽?”


    “我哪有?”


    “你不說拉到啊,我要寫字去了。”說著舉步要走。


    何曼姿張了張嘴,臉漲的通紅,可是那羞人的話怎麽說出口,突然她靈機一動,說道:“恩,是有點事求你,就是那個……張天鵬那邊的事,你說過會幫我的!”


    張曉虎點了點頭,眼裏居然流露出一絲失望,他想了想說道:“呃,你去找過他了麽?”


    何曼姿點了點頭說:“找過了,可是不行!”


    張曉虎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這事要從長計議,我要好好想一想!”


    何曼姿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幫我想想吧,我先迴去了!”


    一股衝動促使著何曼姿來找張曉虎,及至見到他,那句話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何曼姿已經打算落荒而逃。


    “這麽晚了,我送送你吧!”


    何曼姿輕輕的點了點頭。


    長街上一片寂靜,並沒有多少行人,路邊的燈光無私的灑落下來,彰顯著這暗夜的溫柔。兩個人就這麽慢慢的並肩走著,誰也沒有說話,仿佛也在領略這難得的溫柔。


    何曼姿和張曉虎已經認識很久,兩個人也從相互戒備到無話不談,甚至到現在的心照不宣,可是卻從沒有這樣兩個人在寂靜的長街上並肩漫步,兩個人似乎都很享受這難得的時刻,難得默契的走的很慢。


    剛才還滿臉自信的茶道高手,此刻又變成了羞澀的大男孩,張曉虎雙眼直直的盯著前方,竟然找不到話來和何曼姿說。何曼姿偷眼看著這個帥氣的大男孩,心裏砰砰的跳個不停,也許是心裏的羈絆少了,也許是她已經準備敞開心扉,總之這個男孩越來越讓他著迷。此刻的張曉虎在何曼姿的眼裏猶如一塊和氏璧,雖然外表隨便,卻難掩內心的堅忍與聰慧,她很為自己能做了一把卞和而高興。


    兩個人並肩走著,手難免會偶爾觸碰,每次觸碰都像過電一樣,讓何曼姿心裏一陣酥麻。她多麽希望這瞬間的觸碰能成為永恆,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喊著:“笨蛋,拉我的手啊!拉啊!快拉啊!……”可是,張曉虎像個虔誠的老僧一樣,仿佛刻意保持著距離,讓何曼姿的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看來張曉虎的確是一塊璞玉,實在是欠琢磨,那麽聰明的他怎麽會對女孩的心事這麽不了解呢?


    殊不知,張曉虎現在也是矛盾重重。他幾次鼓起勇氣想要去拉何曼姿的手,可是又退縮了,他實在猜不透何曼姿是怎麽想的。雖然今晚何曼姿雙目含情,稀奇古怪,一副發春的樣子,可是他還是不敢冒這個險,他怕惹惱了何曼姿,連朋友都做不成。何曼姿在他眼中猶如仙女一樣,他寧可懷著虔誠的愛意站在她的旁邊,也不敢有絲毫的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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