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煜開車,帶著他去了醫院。


    醫院的走廊總是透著一股寒意,陰冷陰冷的,仿佛從來沒被陽光照射過似的。


    他和楊煜並肩行於走廊,楊煜一手拿著繳費單,一手牽著他,跟他重複著注意事項。


    說著說著,楊煜略微一頓,「你手怎麽這麽涼,身體不舒服嗎?」


    「不,沒有。」溫思惟下意識道。


    楊煜一挑眉,「你好像很緊張啊,是因為擔心手術嗎?別擔心,這個醫生在業內很出名的,不會有什麽風險。」


    「我不是擔心這個……」溫思惟的腳步漸漸放緩,最後停了下來,他微微仰頭和楊煜對視著,「我隻是……」


    楊煜不說話,安靜等待著下文。


    「這個手術,能不能不做了……」溫思惟深唿吸,鼓足了勇氣才說出口。


    楊煜臉上並沒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他隻是「哦?」了一聲,「不做了,為什麽不做了?」


    這幾天溫思惟也一直在想,要找一個什麽理由,能在不讓楊煜知道原因在他,又能打消的楊煜的疑惑。


    但他一直沒有找到這個恰當的理由。


    「沒有理由。」溫思惟仰著頭,眼底堅定,「是我改主意了,我要把這個孩子留下來,僅此而已。」


    他不想讓楊煜知道,他改變主意是因為楊煜的原因。


    他怕楊煜知道之後會自責。


    楊煜重複了一遍,「你想把這個孩子留下來?」溫思惟點頭。


    「為什麽?」楊煜問,「這麽突然,改了主意,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溫思惟硬著頭皮胡亂解釋,「我就是突然覺得,他也是個小生命,我們這麽武斷地決定他的去留,對他來說也不公平,他也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雖然是隨口扯的謊,但話裏也有一半真心。


    他們隨隨便便就扼殺了一個生命,對他來說確實不公平。


    楊煜聽後,微微沉默了一會,他垂眸看著溫思惟,眼底的情緒難以捉摸。


    似乎經過了深思熟慮,漫長的寂靜之後,他才重新開口,「好,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留下吧。」


    溫思惟看著楊煜,胸膛湧過一股暖流。


    楊煜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別擔心,一切有我。」


    溫思惟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放鬆了下來。


    兩人取消了手術預約,楊煜還為耽誤了老醫生的時間,特意去給老人家道了個歉。


    多虧老人家和楊煜家裏長輩認識,沒有追究,叮囑了他們一些孕期要注意的事項之後就讓他們走了。


    楊煜的情緒明顯高漲不少,去超市買了不少食材,說今晚多燒幾道菜,慶祝自己馬上要成為一位父親了。


    溫思惟看著他的反應,也不自覺被牽動了心緒。


    也許把這個孩子留下來也未必是一件錯事吧…………


    迴到家後,楊煜便去做飯了,溫思惟在電視上看最近的比賽。


    門鈴忽然響了。


    溫思惟邊問著誰呀,邊朝門口走去。


    裴願經常會卡著吃飯的時間來他們家蹭飯,溫思惟便下意識以為這次來敲門的也是他。


    但一打開門,卻發現門外站著的是另一張有些麵生的臉,一身筆挺西裝,打著領帶,臉上帶著溫暖和煦的微笑,看上去讓人心生親近之意。


    溫思惟遲疑地打量著他:「您是……?」


    那個男人爽朗一笑,「怎麽?幾周不見,就不記得我了?」


    聽他這話的意思,應該是以前和溫思惟見過麵。


    溫思惟努力搜尋著腦海中的畫麵,過了一會兒才從記憶碎片中翻出這張臉來。


    「譚漱石先生?」他不確定道。


    「可以啊,這麽快就想起來了,我還以為你不一定能記得呢。」譚漱石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一個沒什麽架子的長輩一樣,「不用叫我先生,太生分了,你和小煜一樣,叫我譚叔就行。」


    「譚叔。」溫思惟叫了一聲。


    「哎。」譚漱石應下,朝他一頷首,又問道,「楊煜人呢?」


    「哦,在裏麵呢。」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譚漱石全程掛著熱切的笑容,給人一種親和感,因此就算楊煜之前叫溫思惟離他遠點,溫思惟也做不到冷臉待他。


    溫思惟側身讓出一些空間來,「譚叔要進來坐坐嗎?」


    「那我也就不跟你們客氣了。」


    說罷,譚漱石就進門換了鞋。


    恰好這時楊煜做好了菜,圍著圍裙,端著菜從廚房裏走出來。


    他看見屋內多出的人,原本放鬆的神情頃刻繃緊了,沉聲道:「譚叔,你怎麽在這兒?」


    楊煜對這個笑容親切的譚叔好感不多,甚至還非常抗拒。


    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找上門來的。


    譚漱石從公文包中抽出一個牛皮紙袋出來,「害,本來是不想打擾你的,這不,項目上出了點問題麽,我想著還是親自來找你,讓你看看比較好,你看完了咱倆也好商量個對策麽。」


    立揚最近確實有一個和譚家合作的項目,是由楊煜負責的。


    這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藉口,完美到楊煜都沒有趕人的理由。雖然心裏感覺別扭,但還是讓譚漱石留下來了。


    「去書房吧。」楊煜解開圍裙道,又低聲對溫思惟說,「鍋裏燉了湯,你看著點火候,一會兒飯好了我要是沒出來,你就先吃,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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