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碩道:「我不餓,我不會餓,我已經死了。」


    戚朝暮低著頭,不願意相信,他想轉頭朝外走,卻被易碩拉住了袖子,戚朝暮的聲音顫顫巍巍,道:「那麽久了,怎麽會不餓?怎麽會死,明明還能說話……」


    他伸手去探易碩的鼻息,語氣很輕,似乎是想要告訴自己,卻又不願意去相信:「真的……」


    他扭頭看著謝瑾,好像瘋了,狂笑起來:「會活下去的!」


    謝瑾近在咫尺,隻要他伸出手,就可以鎖住謝瑾的喉嚨,把他的氣吸過來以後給易碩,易碩就可以活下去了,於此同時,他要付出自己全部的壽命。


    值了!


    他伸出手,剛要去掐謝瑾的脖子,卻無力地垂了下來,他低下頭,自己的胸膛上,是一把劍,順著劍身往前看,劍柄是墨藍色的。


    是易碩的劍。


    易碩摘下了自己的眼罩。


    原來,就算沒有眼罩,他的眼睛也是閉著的。


    這樣想著,易碩睜開了眼睛,兩人四目相對。戚朝暮的胸口很疼,疼的他齜牙咧嘴,見易碩睜開了眼睛,他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沒有那麽猙獰,他最後還是笑了出來。


    他想:這個笑容,應該很美好的。


    易碩第一次睜開眼睛看他,應該……不會覺得他很壞吧。


    易碩隻說了一句話:「我接受了。」


    他接受了世間的本就有的醜惡明暗,那是本來就有的,同時存在的,並且難以改變的。


    戚朝暮跪了下來,剛才的纏鬥他消耗過多,如今又被致命一擊,已經沒有了力氣,他很輕很輕地,和以前一樣,告訴自己:「我要死了……」


    這次他不想活下去了,是真的,一點都不想了。


    他艱難的抬頭,易碩突然也跪了下來,兩人頭抵著頭,戚朝暮問他:「你真的不餓嗎?」


    易碩沒有迴應,他的魂魄本就稀薄,現在已經完全消散了,就算是喚,都喚不迴來了,戚朝暮一遍又一遍問他,不知疲倦,直到最後,完全說不出一句話,他也閉上了眼睛。


    食氣鬼死後,會慢慢消散。


    那星星點點的光芒在空中漂浮起來,易碩沒有了支撐,倒在地上。


    謝瑾上前扶起易碩,感慨一聲:「都太固執。」


    宮殿內金碧輝煌,卻不止隻有一張木椅和人,角落裏,有好幾堆黑漆漆的,散發著惡臭的東西。


    那是戚朝暮挑出來的,他覺得很甜的果子。


    懷安講這些盡收眼底,震驚之後,忽而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死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這種壞人,他早晚得死哈哈哈哈哈哈!」


    笑完,懷安整個人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善得不是地方罷。


    許歧走過來,順著謝瑾的意思把易碩背起來,道:「你準備怎麽做?」


    謝瑾道:「給他找一個果子最甜的樹下,葬了。」


    ·此時,突然地震山搖起來。


    謝瑾道:「怎麽了?」


    謝蘊神色慌張道:「快出去!這裏要塌了!」


    第53章 霧藏山終


    謝蘊左顧右盼, 一邊開始慌忙找路,一邊道:「此山是那玄獸鎮的,那玄獸死了, 這山邊算是塌了一半, 其餘的都是戚朝暮在頂著, 現如今他也死了,這山馬上要塌了!」


    懷安已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說話有氣無力,但就是突然有很多想說的。


    他躺在地上,無力道:「宮殿之上,那凸出的,頂著的泥土, 可以破開,到達地麵。」


    「外麵的霧氣散了,看得見。」


    「裏麵的人都死了,不必管。」


    「我也快死了, 罷了,埋在這也不錯。」


    ………


    謝蘊有些慌忙道:「要不我背著你吧, 我雖然沒什麽用處, 但是背人還是背得動的。不對, 那食氣鬼都死了,吸食你的氣應當要還迴來了,你不會是…裝的吧…」


    「何必自謙?」


    懷安突然大喘一口氣,把謝蘊給嚇了一跳,緩過來後, 他抬眼,眼珠緩慢地移動, 最後目光在謝瑾身上停了下來,他喊道:「謝瑾。」


    謝瑾看向他。


    他繼續道:「我要死了。」


    謝瑾仍舊是看著他,他似是想往前走兩步,卻始終沒有動彈。


    懷安喃喃道:「罷了,你終究是個木頭人,我又何必為難試探你。」


    他又喘了一口氣。


    「對了,我身上有你的魂魄碎片,這是最後一片吧,快些吧,時間來不及了,這裏馬上就要塌下來了。」


    謝蘊擔憂道:「我還是先把你背出去再說吧。」


    懷安堅持不必,謝瑾走上前,手指輕觸懷安的額心。


    -


    微風緩緩,竹葉飄飄。


    今日是個特別的日子。


    懷安時年八歲,今日是他上山學醫的第二年,昨日總算是把那比十個他都高的醫書全部背完了,今日開始,師父陳風意就要教他真功夫了。


    他進入若果山兩年之久,見師父的麵兩隻手掰掰都能數清楚。


    今日之前,他莫約已經有將近兩月沒有同師父見過麵了。


    有些忘記他的樣貌了,隻記得師父老是穿著一身的紅袍,他曾無知地詢問師父是不是沒有衣服穿,怎麽總是穿著這一件,不會發臭嗎?


    陳風意笑笑,他年僅三十,麵上卻早已有了六七十老人的慈祥,他告訴懷安:「這是喜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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