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淵為朝廷宰相,平時頗為忙碌。


    明月迴來這幾日也很少遇見他,更別提與他說上話。


    或者也可以說,是宋淵有意躲避她。


    宋明月本是相府嫡女,卻因為親爹冷淡疏離的態度,讓她在相府過得並不舒坦。


    正所謂風水輪流轉,現在的當家主母是朱氏,那些原本巴結明月的奴僕們早就轉移到了藍玉那邊。


    如今就連用膳之事也能將她遺忘。


    到底還是朱氏想起了明月,她看向宋淵道:「爺,這月兒也迴府好幾日了,咱們要不要喊她過來一起?」


    宋淵夾菜的雙箸稍微頓了頓,繼而接著吃飯,道也不說,也不說不是。


    老夫人圓場道:「今兒個就算了吧,菜都吃了一半了,再去喊她也不合適,等下個旬假,再喊她來用膳便是。」


    一旁的楊嬌嬌默默地聽著,用銀匙盛了口金玉湯,細細品嚐了一番。


    再用桌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忽而緩緩開口:「依妾身看,明月剛迴來不久,咱們大夥兒聚餐卻唯獨冷落了她,確實有些不妥。」


    老夫人見楊嬌嬌如此說,分明是和自己對著幹,怒從中來,「哼,我竟不知有哪家妾能上桌用膳,還膽敢在飯桌上說三道四,真是敗壞風俗!」


    「是妾的錯,妾不該多言,老夫人您消消氣。」


    楊嬌嬌的臉頰上早已掛滿了淚珠,一臉受了委屈卻又唯唯諾諾的模樣,看了著實叫人心疼。


    她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妾隻是感同身受罷了,因為從前的妾也同明月一樣......"


    接著,她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話鋒驟然一轉,「是妾不懂禮數,請老夫人責罰。」


    老夫人冷冷的掃了她一眼,罰?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這可是她自己送上門的。


    「來人,給我掌嘴。」


    話音剛落,就見幾個婆子上來將楊嬌嬌按住。


    正當巴掌要落下之時......


    「住手!沒我的允許,誰敢動他!」


    「啪嗒!」宋淵將酒盞狠狠地甩置在地,嚇得眾人心中一驚。


    老夫人瞪大了雙目,氣得捂住了胸口,她指著宋淵道:「你這是做什麽?如今我教訓個妾室,都要經過你的同意了嗎?」


    宋淵絲毫沒有顧及到老夫人的顏麵,語氣頗為不滿,「母親,兒子敬重您。可這凡事也講個禮數。嬌嬌她能在餐桌上用膳,是我要求的,這事兒您也同意了,如今卻又拿這個說事。」


    老夫人被懟的差點順不過氣,她平復了一下情緒,這才開口,「好好好,這事我不同你爭,但我安排月丫頭用膳之事,她卻還要出言頂撞,這事兒你怎麽看?」


    宋淵起身將跪在地上的楊嬌嬌扶了起來,頗為憐惜替她抹去殘留的眼淚,道:


    「母親,不是兒子偏袒嬌嬌。三年前,那逆女將嬌嬌傷的這般重,如今還留著疤痕,嬌嬌卻不計前嫌,幾次三番替那逆女說情,這樣大度寬容的女子,上哪去找!若這樣母親還要罰她,那就恕兒子不孝了。」


    說罷,他將楊嬌嬌往自己身邊摟了摟,看向老夫人的眼神毫無半點母子情分。


    楊嬌嬌乖巧地靠在宋淵,將頭低了又低,掩藏住心中的竊喜。


    「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兒!」


    老夫人錘了錘胸口,氣到手抖,「你以為當年的事,就那麽簡單?我看你是被豬油蒙了心!寵妾滅妻啊,寵妾滅妻!這相府總有一天要毀在這個妖精手裏……」


    一語未了,原本坐在椅中的老夫人卻好似凋零的殘花一般搖搖欲墜。


    朱氏見情況不對,連忙起身扶住了她。


    老夫人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白著一張臉道:「快......扶我迴去。」


    朱氏微微頷首,「爺,我先扶老夫人迴去休息。」


    宋淵見自己把母親氣成這樣,難免有些愧疚,擺了擺手,示意她快些去。


    ——


    「母親,您好些了嗎?」


    老夫人冷哼了一聲,「你當真以為,我會著了那妖精的道兒?」


    朱氏有些驚訝,「方才您是裝的?」


    「這淵兒的秉性我最了解,表麵上與我不親近,其實心裏頭還是有我這個母親的。這楊嬌嬌是他的心頭肉,我動了他喜愛的東西,他自然會與我置氣。但我這一裝病,過不了幾日,他就來同我認錯了。」


    說著,她似乎想起了什麽往事,笑道:「這塊榆木疙瘩呀,最是心軟。」


    沒過一會兒,卻像是迴憶到什麽,她又嘆了口氣,「如今淵兒與我生分,也不全怪他。都是因為當年的那件事......」


    老夫人沒有繼續說下去,朱氏便也自覺沒有多問。


    大抵是話講多了,老夫人的嘴唇有些幹裂。


    朱氏則眼疾手快地遞上了一杯茶。


    老夫人抿了一口,繼續道:「這淵兒是個有福的,比那慶兒有出息。後來科考又中了進士,如今都坐上宰相哩。」


    朱氏隨即應和道:「爺確實有福,也是老夫人教導的好。」


    老夫人笑著撫了撫她的手,「我自知你是乖巧靈秀的,也不枉我費勁心思將你扶為正室。我知道,那日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訓斥你,駁了你的麵子。但玉丫頭那般無禮,我若是不訓斥幾句,怕叫人落了話柄。」


    朱氏自然懂老夫人的意思,子女教導無方,父母之過。若老夫人不在人前將一碗水端平,隻怕這傳出去對相府的名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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