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盧皎月不太會說出這種話, 但是或許是因為這時候腦子不太清醒,昏昏沉沉的狀態反倒讓感知變得敏感,不熟悉的環境更是讓整個人都脆弱起來。


    被拉住的顧易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有些微微僵硬。


    他保持著半躬著身的姿勢僵立了一會兒,一點點低下頭, 試探性地輕輕吻了吻對方的唇。


    得到了相當熱切的迴應。


    明明那麽熱烈,顧易卻覺得很冷。


    隻是沒多一會兒,盧皎月就忍不住擰起了眉。


    顧易一直都是溫柔又細緻的,倒不是說他今天不溫柔不細緻,隻是不管是抱還是親,他動作都很僵硬,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盧皎月在這方麵一貫不會委屈自己,顧易讓她不舒服了,她就很幹脆地自己來了。


    到底對彼此的身體都過於熟悉,那點細微的不和諧很快就被帶了過去,緊繃的神經一點點舒展開來,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與自己交融。


    隻是某個時刻,一聲低低的「阿嫦」在耳邊響起。


    盧皎月腦子空白了一下。


    本該是精神最放鬆最舒緩的時候,她卻覺得有一根弦猛地拉緊,仿佛被人從溫熱泉水扔到了冰天雪地,身上還蒸騰著熱氣的水珠在一瞬間凍成了冰粒,她本能地抬手,想要推開上方的人,卻被緊緊抱住了。


    對方又叫了一遍,「阿嫦。」


    盧皎月確認不是她聽錯了。


    她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理智也不允許她對現狀作出準確判斷,那股撕扯開來的割裂感足夠讓人的情緒陷入崩潰,她急促地出聲,「別那麽叫!」


    抱著的人半天沒有迴應,莫名從沉默中領會到了拒絕的意思,盧皎月拔高了聲調,「顧知改,你不許這麽叫!!」


    她很少有這樣激烈的語氣。但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境地下,她實在沒辦法做出什麽冷靜的表述。那股突然湧上來的混亂感實在讓感官過載了,明明眼前的人是顧易,可當他用繾綣的語調叫出來另一個人慣用的稱唿,翻湧的迴憶和現實糅雜在了一起,這種時候的糅雜簡直能把人逼瘋。


    她又急又有點哀求地,「知改!」


    但是顧易卻沒有應允的意思。


    他隻是略微收緊了手臂,將懷中人又抱得緊了點,手掌落在單薄的脊背上,安撫性輕輕拍著,他低著聲像是哄勸一樣,「沒關係,你可以叫別的名字……我會答應的。」


    盧皎月不明白,不能理解。


    酒意侵染著大腦,她隻是覺得非常委屈:這才不是顧易!顧易才不會讓她受這種委屈!!


    眼眶酸澀,淚水控製不住地往外湧。


    感知著頸側一點點蔓延開濕潤的痕跡,顧易怔了怔,又聽見耳邊低低的控訴,「你不是。」


    顧易一僵。


    那頸間的淚意像是一點一滴地淌到了心底,又酸又苦澀、落在傷口上激起一片刺痛。


    他張了張嘴,低聲:「抱歉……」


    對不起。


    活下來的人是我。


    「但我可以是。」


    你可以把我當作他。


    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像他。


    盧皎月無法理解這迴應的含義,她隻覺得今天的顧易陌生又冷硬。


    情緒崩潰下的淚水止也止不住,他一點點親吻掉那些眼淚,分明動作溫柔又繾綣,卻對她的訴求置若罔聞。


    沈衡是極難得的幾個來顧府不需要提前遞拜帖的人,門房一瞧見人,就連忙客客氣氣地將之迎了了進來,熱茶熱水地伺候著,另有人要去請顧易。


    沈衡見狀,忙叫住了人,「快別!你們家主可是個大忙人,我來也沒什麽正事,等他忙完了再說。」


    門房堆笑迴道:「沈郎君說笑了,您可是府上的貴客。家主吩咐了,不管您什麽時候來,都趕緊告訴他。」


    沈衡搖頭失笑,「哪有那麽金貴?」


    到底又問:「知改現在忙什麽呢?」


    門房:「郎君來得巧,今日府裏沒待什麽客,家主倒是不忙。先前剛在堂屋和客卿議完事,聽說往後院去了,應當是找夫人去了。」


    沈衡聽得一愣。


    兩人這不是挺好的嗎?果然是青奴瞎擔心。


    心下鬆了口氣,他擺擺手笑,「那我就更不好過去了。」


    空跑一趟也叫人怪不得勁的,沈衡想了想,道:「我去東邊那院子坐坐吧,許久沒去看看了。這兩日嗣子挑得熱鬧,等真挑出來了,那院子就又住了人了,可不方便去了。」


    門房一開始還不解,聽他說「嗣子」才意識到沈衡說的是大郎君的院子,忙上前一步,「大郎君愛清靜,那院子偏,小人給您引路。」


    沈衡「嗤」地一下笑出聲。


    顧有恆那哪是愛清靜啊?他是在他爹眼皮子底下不好造作,這才磨了個能獨往外開門的小院。


    他擺手拒了:「不用。那路我熟。」


    沈衡一邊走著這荒僻小道,一邊感慨顧有恆那心眼子簡直是天生比人多生了好幾斤。


    家裏長子的院子再偏也偏不到哪去,其實顧有恆這院子按整個顧宅的布局來說,方位一點也不偏。一開始也確實如此,但這人就愣能打著討他娘歡心的名頭,大肆把宅子重新布局一邊。


    花木一栽、清池一引,曲曲折折的林間小路一安排,硬生生地把他那個院子從府裏隔出去了,他再幹點什麽都不必在他爹眼皮子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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