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畢竟婚姻大事,顧有恆肯定旁敲側擊過他娘的態度。


    顧有恆行事風格就是這樣,說好聽的叫「謀而後動」,說不好聽的叫渾身上下全是心眼子。不管顧老夫人一開始是什麽態度,經過他的「旁敲側擊」之後,肯定覺得盧家女兒是當兒媳婦的不二人選。所以在想給小兒子聘親的時候,第一個想起的就是盧娘子。


    沈衡:「……」


    太合理了,都找不出這裏麵有什麽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


    顧家這邊不知情,盧娘子那邊兒能不知道嗎?她這還答應了婚事。她到底打算嫁給誰?她知道自己是嫁給誰嗎?!


    沈衡簡直是表情驚悚地看向顧易。


    顧易垂著眼,「不管是什麽原因,月娘現在是我的妻子。」


    沈衡:!


    他忍不住:「你瘋了嗎?!」


    顧易沉默著沒有說話。


    沈衡卻坐不住了,「她那時候不冷靜,你也這麽不冷靜嗎?不行,你們兩個不能這麽下去!你……」


    「季平哥。」顧易出聲打斷他的話,他抬起頭來,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沈衡,認真道,「沒關係,我不在乎。」


    就算是因為兄長嫁過來的也好,就算是想著念著另一個人也沒關係。月娘答應嫁給他了,她現在是他的妻子。


    他低聲:「母親也去了,我隻剩下她了。我不能沒有她。」


    所以,他絕對不會放手。


    沈衡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覺得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句感慨簡直是太貼切不過了:瘋了!全都瘋了!!


    就沒一個正常的。


    他啞著聲,「你想過以後怎麽辦嗎?你就打算一直……」


    沈衡都不知道怎麽描述這扭曲的關係,一個為了舊情、幹脆嫁給弟弟,另一個心甘情願、冷靜發瘋。


    特別是顧易這會兒還疑惑看過來,一副「為什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的表情。


    沈衡:「……」當然是因為這不正常!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去年到義固時候。


    他在顧府呆了那麽久都沒發現不對,聽聞府上下人感慨「郎君和夫人感情真好」,他心裏還笑「顧二居然這麽會演」,這會兒想想簡直渾身發毛。


    顧易瘋得太正常了,他都沒看出來!


    沈衡聲音艱澀,「你有沒有想過……」


    死去的人印象隻會一點點淡薄,再濃厚的情誼也經不住時光的消磨,萬一哪一天、盧娘子清醒過來了,不想繼續這段荒唐的關係。到了那個時候,你要怎麽辦?


    沈衡沒能說下去。


    他想起早先提起「和離」後顧易的反應,原來不是他的錯覺。恐怕真到了那會兒,才是顧易發大瘋的時候。


    ——這都叫什麽事啊?!


    沈衡隻覺得腦袋瓜子一抽一抽地疼。


    什麽叫交友不慎?這就是交友不慎!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碰上顧家這對兄弟。心慕的娘子念著哥哥嫁給了弟弟,他什麽都沒撈著,還得替他們操心!他冤不冤得慌啊?!


    有那麽一瞬間,沈衡真的想甩手不管了:幹脆把盧娘子從顧府偷出來,他帶著人遠走高飛,讓顧二一個人發瘋去吧!


    但到底也隻是想想。


    眼前這個是他看著長大的弟弟。


    盧娘子也不一定(一定不)不願意跟他走。


    沈衡:……淦!


    他還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


    沈衡吸氣唿氣,覺得先把這些糟心事往旁邊放一放:再想下去,他也得瘋一個。顧易這邊隻能慢慢來。


    他轉而提起另一件事,「你不是備了禮麽,打算什麽時候去拜訪嶽父?」


    沈衡查明了那密信字跡的主人後,並不那麽意外。


    按照顧有恆一貫的作風,確定了未來「嶽父」,第一反應就是想方設法把人拉到自己陣營裏,聯繫越緊密越好。就結果來看,他做得相當成功,成功得他都死了、「嶽父」也願意把女兒嫁到已經失勢得隻剩寡母的顧家。


    沈衡想到這裏,又想罵人了。


    顧有恆就不幹點人事!!


    他哪怕少幹一點呢?沒有顧家下聘,沒有盧府點頭,這樁荒唐的婚事根本不可能成!


    沈衡在心底罵罵咧咧,卻聽見顧易開口,「過些時日再去。」


    沈衡:?


    他連心底的罵聲都止了一瞬,詫異地看向顧易,「還等?」


    他還以為顧易早都耐不住了。


    說實話,他把對方身份告訴顧易的時候,都怕對方不管不顧直接殺到金陵來問。這位倒是好耐性,硬生生磨到開春,人都到了金陵了,還能安安穩穩先赴宮宴——這份定力、他是甘拜下風。


    但問題是現在沒什麽要等的啊?


    女婿攜禮拜訪老丈人,這多名正言順的藉口啊。


    顧易:「那些信,是月娘寫的。」


    沈衡懵神:「啊?」


    他覺得自從時隔多年見到顧易,自己腦子經常陷入不夠用的狀態。以至於到了現在這時候,他已經對這種發懵的感覺很熟悉了。


    顧易卻像是早就想明白了一般,很平靜地開口,「我不想逼月娘。還是從侯異入手查吧。」


    月娘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不同他說。


    就像是毀掉一切線索的母親一樣,如果兄長還在,也必定不想他摻和到這種事裏。月娘隻是在「逝去兄長的遺願」和「他的願望」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的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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