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易是個很遵守規則的人,他在這方麵甚至有些執拗了。


    為人子,他願意為母親做出退讓;為夫君,即便是被迫娶妻,仍舊認真做到一個「夫君」的一切;就連到了最後,他坐在了那個大權獨攬、可以肆意廢立幼帝位置上,也始終沒有踏出最後的一步——人臣之極,卻依舊是臣子之名。


    讓他踐踏掉自己的一切準則,做的最瘋狂、最不顧一切的事,也隻有那麽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韙,迎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去迎娶太後。


    年少時的刻骨銘心啊……


    盧皎月其實有點好奇,愛情真的會那麽久那麽執著又那麽始終如一嗎?


    她原本不相信。


    但是人這個物種裏,總是會出現一些奇怪的特例。她抿了抿唇,決定對此持保留態度。


    告別了那位依依挽留的親兵之後,盧皎月走在迴顧府的路上。


    思緒莫名放空了一會兒,少頃,她突然對係統道:[我想看看。]


    係統:[什麽?]


    盧皎月:[這個世界的結局。]


    頓了一下,又不確定地問:[能看到嗎?我那時候應該已經不在了。]


    係統一口答應:[可以。我去申請權限,到時候給你開轉播。]


    盧皎月彎了下眼,[謝謝。]


    她隻是忍不住想要確認一下。大概是、想滿足自己好奇心?


    關安邑愁眉苦臉地迴去了。


    他挽留少夫人倒也沒什麽特別的目的。就是這可是新婚之後少夫人第一次來營中,結果連少將軍麵都沒見著就被他給送出去了。迴頭小夫妻之間鬧別扭,可別拿著他出氣啊。


    他憂心忡忡地迴去,把接來的湯放到主將營帳裏,人還得接著值守。


    終於等到來替換的人,關安邑舒了口氣迴到帳子裏,瞧見裏麵的情景卻是一愣,「哪來的炭爐啊?還燒上熱水了?」


    帳裏的同僚奇了,「不是你弄來的?你剛才讓六子頂了一會兒值,迴來沒多久就有人送來了。」


    他還以為關安邑專門出去弄這個了。


    關安邑:「我是去迎少夫人……」


    說著卻是一愣,他剛才接食盒的時候,沒去用拎的,而是手托著底、借著食盒的溫度暖了暖手。完全是下意識的做法。畢竟沒誰家當值的時候是把手揣懷裏的,手晾在外麵吹這麽久的風,早就凍得發僵了,碰到點帶熱乎氣兒的東西就不自覺地摸上去了。


    少夫人看了他好幾眼。


    他還以為對方是怕他把湯灑了,給扶著端正了點。


    同僚:「唉?你去哪?!」


    這剛迴來,屁股還沒坐熱吧?


    關安邑:「去送湯!」


    同僚:???


    送哪門子湯啊?


    關安邑拎著食盒去尋顧易的時候,後者已經從練兵場迴來了。關安邑隻能哼哧哼哧地又把拎出來的食盒又帶迴去。


    顧易習以為常,「母親又送吃的來了?」


    關安邑忙道:「是少夫人。少夫人親自送過來的。」


    他特別加重了「親自」的音,然後把食盒推過去,還主動給打開把湯盛了出來,生怕顧易就放哪兒不管了:以往就有過這事。


    顧易倒不是故意的,畢竟是母親的一番心意。隻是有時候忙起來就忘了,擱在旁邊一直到走。不過要是想起來了,就算涼透了帶著發膩的冷油花,他也就那麽喝了。


    他在這上麵一向不怎麽挑剔。


    食盒做了夾層,保溫很不錯,過了這麽久了還帶著點熱氣。湯都被推到了跟前了,顧易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順手接過來喝了一口,緊接著就動作一頓。


    ……甜的。


    這麽一大盆湯當然不是給顧易一個人的,正當值的親衛也都能分到點兒。


    這都是不消多說的慣例了,關安邑順著手盛了送出去,也給自己留了碗,見少將軍有了動作,也就沒再客氣。


    隻是喝了一口後,神情到底有點訝異:居然是甜湯啊?這湯的做法能做成甜的嗎?


    有點怪,再嚐嚐。


    關安邑仔細品味了大半天,給出了一個中肯的評價,「少夫人這做法怪新奇的。」


    吃人的嘴短,聽了這話,分到湯的親兵也紛紛開腔。


    「少夫人手藝好!」「不愧是少夫人!」「屬下有福氣了,嚐到少夫人親手做的湯!」


    七嘴八舌地就把帽子扣穩了,完全是「好不容易把這事抹過去」的廚娘氣死在當場的程度。


    顧易卻晃了一下神。


    『這可是為兄我親自下的廚!怎麽樣?阿易你可得好好嚐嚐,可別浪費兄長的一片心意。』


    那人側支著一條腿,靠著桌邊笑。


    一臉「關愛幼弟」的表情,可半點都不掩飾眼底的捉弄。


    顧易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碗,抿緊了唇。


    少頃,抬手端起來,一口一口地把碗裏的湯喝了個幹淨。


    顧易並不是一個遲鈍的人,更何況麵對的是自己的親娘。雖然顧老夫人竭力避免在兒子麵前表露虛弱,但是幾次見麵之後,他還是發現了異樣。


    他不是那麽確定向盧皎月確認,「月娘,母親是不是不生病了?」


    盧皎月:「……」


    這種時候的沉默是比一口肯定下來還要可怕的迴應。


    顧易也就是迷惑了幾秒,就飛快地想通了關竅,臉色陡然變了。他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隔了好半天,才輕著聲用氣音,「病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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