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琢磨了一下對方後兩個字,麵露恍然。


    不由安慰著,「沒事,不用管。他用不著人勸,等砸完了就好了。你可別這會兒往上湊,不小心挨上一下子,就他那手勁,得給人砸出個好歹來。」


    耿存簡直滿肚子疑慮。


    但看曹和忠這不以為意的態度,也隻能生生咽下去,悶聲應了句「是」。


    曹和忠瞧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沒信。


    不過,他也沒放在心上,等見多了就知道了。


    這才哪到哪啊。


    當年陳邃醉酒誤事,被人一夜之間連下三城,過了堰南關,之後再往魏州就是一馬平川。魏州那是哪兒啊?那是大傢夥兒的老家!是周行訓的大本營!!本來的大好局勢,一下子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了。


    周行訓都快被氣死了。


    但他還能怎麽辦?


    砸完了不照樣得一抹臉,捏著鼻子給陳邃擦屁股去……有脾氣就得發出來,憋在心裏能憋出病來。


    就是不知道這次是誰惹了這祖宗?


    不過周行訓從今天一大早起來就不正常,那半發瘋的狀態幹出點什麽來似乎都挺正常的。砸點東西而已,又不是從城頭上跳下去,沒必要深究。


    這麽想著,曹和忠忍不住露出點兒肉疼的表情,「早知道他要砸,我就提前把馬公緯房裏的東西收一收了,換點兒破瓷陶罐上去,隨便他怎麽禍禍……」


    耿存:「……?」


    好像有哪裏不對勁,但是又不知道是哪兒不對勁。


    他哽了一下,也隻能提議,「屬下聽聞皇後殿下也過來了。這畢竟是後宅之事,既然陛下無暇撥冗,將軍不若去請示一下殿下?」


    曹和忠愣了一下,覺得:這人說得對啊!


    畢竟是女眷的事,他幹嘛想不開非去找周行訓?直接去找皇後啊!


    他忍不住拍了拍人的肩膀,讚賞:「不愧你小子,果然腦子很活啊。」


    耿存:「……」


    雖然是被誇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高興不起來。


    盧皎月被曹和忠詢問「安置女眷」這事的時候,還有點兒不明所以,但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所謂「女眷」是馬公緯的妻妾和女兒。


    現在馬公緯輸了。


    戰敗身死。


    所以她們是周行訓的了。


    盧皎月沒有去問為什麽後宅之中隻剩「女眷」。


    草原的雄獅占據了另一個族群後會做什麽?這本身就是一個不需要思考的問題。戰爭的殘酷突然從另一個側麵掀開一角,它某種意義上甚至比刀槍交接的戰場更為慘烈。


    盧皎月沉默了半天沒給迴話,曹和忠不由問了句,「皇後殿下?」


    耿存也跟在曹和忠身後,這會兒看見皇後的神情,隱約覺得自己好像給出了一個錯誤的建議。


    但是還沒來得及深想,盧皎月已經收拾好情緒迴神,「她們在哪?帶我去見見吧。」


    曹和忠忍不住「啊?」了一聲。


    其實不用專門跑一趟的,劃出個地方安置就行了。這事其實比較麻煩就在名頭上而已,隻要周行訓不發話,馬府的財物和女人全都是他的。錢財之類的東西還好說,庫房裏一堆就行了,但是人總需要地方安置,這就需要有人來點個頭。


    盧皎月以為他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勞煩曹將軍帶個路,我過去看看。」


    曹和忠這才迴過神來,「哦哦……是。」


    他琢磨著,皇後想去看看就看看唄,也不是什麽大事。


    另一邊,周行訓也終於把能砸的東西砸完了。


    原本華美堪比宮室的屋子這會兒宛若被狂風席捲過似的一片狼藉,不過周行訓砸完了之後,人冷靜多了。


    廢墟的頂端也不知道是什麽家具遺留下的半塊木板殘骸,周行訓輕踹了兩腳意思意思撣了灰的,就撐著腿在上麵坐了。


    他單臂支著臉想:這沒什麽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


    重要的是阿嫦現在嫁給他了。


    阿嫦是他的皇後!他們之間有比「過去」長得多的「以後」。


    他也可以和阿嫦一起看遊記,他可以帶阿嫦去她想去的地方,他也可以送阿嫦她喜歡的東西,不管是墨條是硯台還是別的什麽……他可以送、十、個!!


    周行訓氣哼哼地捶了一下身下,把最後這半塊稍顯完整的木板捶了個稀碎。


    他人已經跳起來,推門出去,對著行禮的親衛擺了擺手,「把裏麵收拾一下罷。」


    親衛們習以為常地領命往裏走,倒是周行訓迴了一下頭,看著這一堆廢墟陷入沉思——


    馬公緯房裏是不是有挺多好東西的?好像有個鑲金的硯台?


    剛才砸的時候太生氣了,完全沒留意。


    嘖,下次叫人提前收一收吧。


    另一邊,盧皎月也隨著人的引路到了女眷的院子外。


    曹和忠臨時被人叫了走,這會兒帶路的是個叫耿存的麵生小將。大概是看出盧皎月沒什麽說話的欲望,他一路上都沒怎麽出聲。


    這麽沉默著到了地方,遠遠地就聽到院子裏麵的哭聲,還有一道略沉的女聲嚴厲地嗬斥著什麽。


    等盧皎月走得近了,守門的士卒行禮的動靜驚動了院內,裏麵的哭泣聲嗬斥聲都戛然而止,周遭像是死一樣的寂靜。


    盧皎月頓了一下,示意跟來的人留在外麵,隻自己推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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