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做一切都隻是一場夢,歡喜與否,當下的他無從判斷。


    滿腦子隻有一個詞:離開。


    他要離開這兒。


    林秋站起來,麻木如幽靈般,遊蕩到洗手間,彎腰掬起一捧冷水拍打在臉頰上。


    明明夏天還沒過完,他卻覺得好似瞬間進入寒冬。


    用手抹掉臉上的水珠,林秋盯著鏡子裏麵色蒼白的自己看了好一會兒。


    一夜未眠,他的眼底帶著倦意跟青黑。


    他抿唇,轉身離開。


    背好包,打算走時,瞥見昨晚寫在紙上的道別,以及道歉的話。


    垂在一側的手用力攥緊再攥緊,他猛地衝上前,把紙條抓起來,撕得粉碎,隨手丟進垃圾桶裏。


    就像丟掉昨晚以前,對他來說還如珠如寶的記憶。


    房間門打開又輕輕關上,徒留從窗台湧入的風,高高揚起薄紗般的窗簾,又無聲落下。


    車站。


    人聲鼎沸,鼓譟宣天。


    來往旅客三三兩兩,或朋友,或家人,或情侶,熱熱鬧鬧,說說笑笑。


    林秋抱緊背包,縮在遠離人群的角落,眼睛死死盯著手機屏幕。


    原本他是想直接買迴湖城的高鐵,想到楚淮舟既然是小水,自己的住址他肯定找得到。


    於是最終買了前往故鄉小鎮的票。


    小鎮沒高鐵,需要坐到臨近的城市,再轉大巴車。


    挺折騰的。


    小鎮是林秋六歲以前生活的地方,闊別十餘年,他不知道那邊會是怎樣的光景。


    更不知道曾經生活過的小院,還能不能住人。


    但除了小鎮,偌大的世界,就沒有他可以停留的地方。


    開始檢票了。


    林秋站起來,快步融入人群,朝著未知出發。


    ……


    楚淮舟隻睡了四個小時,卻精神飽滿,甚至有些亢奮。


    他見時間還早,就先去準備好早飯,然後才來敲林秋的門。


    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楚淮舟的心髒驟然一緊,像是預感到什麽,臉色大變。


    顧不得其他,直接推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空無一人的大床。


    往日隨意放在一旁的速寫本、畫筆、掛在椅背上的背包,也都不見了蹤影。


    楚淮舟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像什麽東西爆炸了,又悶又疼。


    他不可置信的衝進浴室,空的。


    小秋走了。


    昨晚還那麽乖那麽軟,主動親了他的小秋,走了。


    悄無聲息。


    楚淮舟如一陣風似得衝到客廳,拿起手機給林秋打電話。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接連打了幾次都如此,看來是被拉黑了。


    之後他嚐試著用微信聯繫小秋,但也被拉黑了。


    自己埋下的因,結出的苦果,如今一股腦湧入口中。


    又苦又澀。


    楚淮舟滿心懊惱的迴到林秋住過的房間,坐在他睡過的床上,情不自禁的把他蓋過的被子抱在懷裏。


    用力嗅著上麵的氣息。


    良久,他想到了『小水』的號。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楚淮舟迅速登陸帳號,猶豫許久,發過去一個他們之間常用的表情包。


    貓貓探頭。


    小水的帳號沒有被拉黑!


    楚淮舟欣喜若狂的攥緊了電話。


    但等了又等,從白天等到夜幕降臨,手機始終安靜的像壞了。


    最初的欣喜早已墜入深淵,楚淮舟動了動長久保持同一個姿勢而麻木不堪的身體,緩緩站起來。


    經過垃圾桶時,身體踉蹌了些。


    哐當。


    垃圾桶被踢倒,細碎的紙片灑出來。


    楚淮舟彎腰,撿起一片準備丟進垃圾桶,借著月光看到上麵寫著字。


    是小秋的筆跡。


    楚淮舟單膝跪在地上,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碎片拚湊在一起。


    有的紙片被撕的太碎,他於是連唿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再把它們吹飛了。


    眼看就要拚好,臥室門卻被推開。


    楚淮舟一喜,立刻迴頭看去:「小秋!」


    長相清秀的男人一臉疑惑的問:「小秋是誰?你金屋藏嬌的寶貝?」


    來人是梁津。


    他是楚淮舟的髮小,兩家是世交又是鄰居,小時候甚至差點訂了娃娃親。


    對他來說,這兒就像是他自己家,所以在按門鈴沒人應後,他直接輸入密碼進來。


    找了一圈,才在沒人住的客臥找到人。


    楚淮舟沒理他,失望的扭迴頭。


    門窗都打開形成的對流吹亂了好不容易快要被拚湊好的紙片。


    楚淮舟下意識撲倒在地,想護住紙片,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什麽東西?你幹嘛呢?」


    絲毫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的梁津一頭霧水的問。


    楚淮舟沉默著,盯著再次變得亂七八糟的碎紙片,用力咬了咬牙。


    最終默不作聲的再次拚湊起來。


    「什麽呀?」


    梁津見自己這邊也被刮過來一片,彎下腰隨手撿起來,走向楚淮舟。


    第二次比第一次要熟練、迅速。


    等他走過去,楚淮舟大致都拚好了。


    隻有一處空缺。


    「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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