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冰穀。


    那座湖心的八角亭上,蒼寂一身月白的華衣,坐在石凳上,手執著白玉棋子,自己和自己下著棋。他嘴角隱含著笑意,美目流光,有種優雅而神秘的感覺。


    如霧般來去無蹤的下屬在他麵前化出了身形,他們有個統一的名字叫做魅。“公子,茗雪小姐被當成偷盜者在天山外遇到了韓將軍的襲擊。”


    蒼寂執棋的手一頓,麵色有些冷,卻並沒有說話。


    氣氛是冷的,和公子一起幾乎每時每刻都得提著心,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都可能遭受滅頂之災。那個魅有些戰戰兢兢地低著頭,繼續說道:“茗雪小姐受了傷,不過並沒有被抓到!”自從兩日前茗雪逃出沉冰穀,沉冰穀一行下人就沒有安心過,公子從迴到穀內開始雖然仍舊是一副優雅的姿態,但是卻時不時地發出一陣森冷的氣息,令人膽戰心驚。


    “知道了!”許久,蒼寂低聲迴答道,再沒有二話了。


    那個下屬忍不住問道:“我們不去救茗雪小姐麽?”


    蒼寂深邃神秘的眼看了過來,嘴角溫和地笑著,笑容卻很冷。她自己逃離了,我憑什麽去救她,想到這裏,蒼寂溫和的笑容更加明顯了。


    那個下屬隻覺冷風嗖嗖地刮過耳畔,心裏慢慢虛了起來,好像下一秒就會使世界末日一般。


    “你好像很關心她?”蒼寂溫和地問。拿著棋子的手又繼續下著棋,動作雖然優雅,但細看是,棋路已亂。


    “屬下不敢!”魅嚇得兩腿直直跪了下去,頭低的更甚了。


    蒼寂一拂長袖,站了起來,轉過身背對著魅,竟悠然地看起風景來。


    “春華園的雪域飛仙快要開了吧!”蒼寂冷不丁說出這樣一句話。雪域飛仙是蒼寂精心種植的牡丹花,時下正值初秋,如何會開呢?


    那個魅被嚇得冷汗涔涔,不知該迴答什麽好,他試著提醒道:“公……公子,那個……那個雪域飛仙……是……是牡丹花!”


    蒼寂輕笑一聲,笑聲更加的冷,“你替我去看看吧!”他溫和道,隨之輕步離去。


    當那個魅到了春華園時,果見雪域飛仙株株含苞待放,春華園一時間春意黯然,繁花錦簇。他傻了眼,早該知道,憑著公子的能力什麽事做不到,他這樣做大概是要警告自己不要自作聰明!想明白了這層,那個魅更加小心謹慎,提心吊膽了。


    天璃國皇宮。


    韓佑祁再一次因失職被天璃王單獨召見。


    “韓卿,朕待你如手足,榮華富貴,錦繡前途一樣不少,你如何能叫朕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呢?”天璃王語氣間懇切伴著強壓,恩威並施。


    韓佑祁跪在殿下,一身軍人標準的行跪禮,滿目愧色。“陛下,是臣的失職,請陛下責罰!”


    天璃王歎了口氣,這幾日他早已被這些事煩擾地寢食難安,加之年紀漸漸大了,也有些力不從心了。“今日從雪山上出來的女子務必給朕捉拿了,還有天山依舊要加派人手守著,都城全麵禁嚴,隻開東城門。接下來可不能再鬆懈了,我的大將軍!”


    韓大將軍恭敬地行禮,“是!”迴答擲地有聲,然而有些事他注定無法阻止。


    官道上,不緊不慢行駛的馬車終於到了冰城城門口,見那馬車的裝點富貴非凡,兩個守城的士兵迎了上來,“請下車接受檢查!”話落行了個軍人的禮節。


    冷麵男從懷中掏出一麵精致的牌子來,給兩個士兵看了眼。那兩個士兵更是恭敬,竟不問車內的情況做出個請的姿勢放行了!


    城內一家精致的酒樓中,冷麵男恭敬地站在他主人身後,問道:“主上,您……”您已經看了那位姑娘大半天了。他沒有說出口,從馬車入城,安置在這間豪華的酒樓開始,他家主上就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一直盯著那個被救的姑娘瞧著。


    “哈哈~”戴麵具的男子突然狂肆的大笑起來,“阿雪,想不到這麽快我們又見麵了!你活著便好!”他撫摸著茗雪垂散的發絲深情道。看得冷麵男子心中萬分詫異,主上可從未曾這樣。


    “雲,你先下去吧!右使有什麽情況記得及時迴報我!”他仍是握著茗雪的手,轉身對那個叫做冷雲的下屬吩咐道。


    “是!”冷雲一如他的名字一般冷,應了一身便麵無表情退下了。


    室內一時間隻剩下茗雪與麵具男子二人。他的眼睛一直未離茗雪半寸,看著她蹙著輕愁的眉眼,一臉的不安,低聲道:“對不起!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離開了你,但是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離了!”他的眼裏閃耀著灼灼的光輝,燦如星子,一時激動,他竟緊緊地抱住了床上的女子。


    感受到一陣大力將自己圍繞,茗雪驀然睜開眼睛,本能地將身上笨重的人給推開。


    就是這張麵具臉,她還記得她昏迷前所看到的。“是你救了我?”茗雪的語氣微涼,像是剛剛蘇醒氣力不足的淺淡,又像是發覺自己被輕薄而表現出的冷淡。


    男子一時間有些無措,尷尬一笑,一雙桃花眼裏盡是邪魅。“阿雪,不記得我了麽?”他想這樣問,然而這句話最終噎在喉間,說不出來,他還不能暴露身份。這裏是天璃,而他是流楓國的皇子,不,如今已是帝王。


    楓子邪一臉的神色掩藏在麵具下,隻有那雙眼睛中傳達出幾絲別樣的色彩。但是茗雪剛醒,根本未曾注意到這些,她淺淡道:“謝謝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楓子邪勉強一笑,心中百味雜陳,既希望被認出來,又希望不被認出來,可笑地矛盾著,最終僵硬著臉點頭應了聲,好在這一切都藏在他那種精致的麵具之下,未曾被看到。


    這已是黎燼他們逃進天山的第三日傍晚了,天山一片寂靜,這寂靜之下卻暗流翻湧,風雪覆蓋之下有著不為人知的東西在湧動著,即將破繭而出。


    鍾欣悅與紫電跟在黎燼之後,他們已經越來越靠近地麵了,上麵的積雪被黎燼挖開,開出一條曲折而上的路,很快她們就能擺脫雪底,重新迴到地麵上。


    然而迴到地麵,他們必將麵對的是不同的陣營,有些不安在他們之中湧動著。


    “你怎麽了?”鍾欣悅有些語氣不善地問紫電。就在剛才,紫電臉上閃過一絲異樣,還未來得及隱藏,就被鍾欣悅看在眼裏。鍾欣悅一直未之前的事耿耿於懷,兩個人的關係這般僵持著。


    紫電臉上一時間有些慌亂,但還是很好地掩飾了。“沒什麽,快要出去了,感慨下不行麽?”


    鍾欣悅斜了她幾眼,提溜轉動著的大眼睛裏分明是不信對方的這一套說辭。


    “好了!”黎燼鬆了口氣,轉身道。


    出去的路打通了,外邊如今是夜晚,今夜月色很明,冷華照在雪地上,分外明亮。


    鍾欣悅一時間忘了剛剛的不愉快,開心地跑了出去,“哇~終於出來了!”燦爛的星空下,她伸開雙臂,作擁抱狀,一臉的陶醉。相反的紫電有些怪怪的,表情很不自然,不過她本來也不愛講話,一副刻板的老頭模樣,與鍾欣悅完全不是相同的性格。


    夜空很晴朗,偶爾也有一陣清風吹過。今晚的月似乎特別地圓,確實,快要到十五了吧!黎燼凝望著皎潔的月色,視線有些模糊,眼前好像化出了茗雪的模樣,清冷的表情,不屈的神色,像極了雪地裏盛開的雪蓮花,絕世出塵,如仙如妖。“阿茗……”黎燼輕語,忽然想到自己的左臉,又生出一些惱怒來,這樣的他還能去見那個他藏在心底的姑娘麽?


    趁著鍾欣悅不覺,紫電突然發難,右手使力,打出一掌。鍾欣悅本就不擅武學,一下子被打中,猝不及防地便要仰頭倒下,黎燼急忙去扶,而紫電醉翁之意不在酒,發出掌力的同時,左手探向鍾欣悅的懷中,將紫玉匣子給多了過去,接著便被一團黑霧給卷走了。


    “紫玉匣子……”鍾欣悅一陣慌亂,本能的想要去追迴,但是奈何那一團黑霧太快,還沒來得及追,便消失在了眼前。


    在那團黑霧靠近之時,黎燼感受到一抹熟悉的氣息,然而他為救鍾欣悅,還來不及追趕,對方似乎是有備而來,才一會功夫,便搶走了紫玉匣子,順利逃脫。


    “我就說她是個忘恩負義的家夥!早知道根本不能救她!”鍾欣悅憤憤道。


    黎燼倒是並沒有怎麽樣,對他而言,那個紫玉匣子沒什麽重要,要不是一時不忍救了鍾欣悅,他也不會參合進這些奇怪的事情裏麵。他隻要找到茗雪便好了,當初他們二人一起落下山崖,既然他還活著,他相信茗雪也一定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她一定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等待著他們的重逢。


    兩顆彼此牽掛的心,不管在什麽時候總會記掛著另一方,然而黎燼不確定,這樣的他是否有勇氣見那個心心念念牽掛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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