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梁恬迴了這白地城,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是避著人活著,除了與家裏的幾個姐妹說話,倒是很少在外與人搭訕,而這姚華偏偏三番五次來套自己的話,也不知有所圖,梁恬與他聊了幾句,幹脆假裝自己有些不適,要繞過他迴去。


    姚華自然想挽留一下,又再迴身想要攔住梁恬,雖沒有越禮之舉,在遠處看來卻十分曖昧,兩人正膠著,從遠處跑過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壯漢,幾步上前將姚華摔倒在地,又將梁恬護在身後,與他的主子梁蒙倒是一個做法。


    這麽許多天,梁恬才第一次見到這跟著自己的人長什麽樣,看了一眼被摔倒在地的姚華,扶了扶額頭,又讓壯漢走開,自己去將人扶起來。


    也不知找到機會訛人,還是真的疼的鑽心刺骨,一向十分自持的姚華,也痛得呲牙咧嘴起來,咿咿呀呀的叫痛起來。


    “真是對不住姚公子,都是家裏下人不懂事惹出來的。”梁恬見人站了起來,又使了個眼色,讓那惹事的漢子去一邊扶著,將人往最近的醫館裏帶了。


    等處理過這事以後,梁恬終於迴了家。那漢子知道自己闖了禍,也跟著梁恬進了院子,彎腰等著責罰。


    梁恬自知沒與這些草莽打過交道,並不知如何才能順自己的願,迴了屋,便去桌邊坐了下來,也不看著那漢子,冷冷的問道,“這事兒,你打算怎麽處理?”


    這可為難了後麵的人,在一陣掙紮以後,終於跪了下來,抱拳說道,“隨三姑娘處置。”本是個不費勁的差事,卻讓自己給搞砸了,漢子也沒什麽話可說。


    這麽聽話的麽,梁恬心裏有了幾分把握,隨即問道,“你們有幾人跟著我?”


    “連我,兄弟六人。”


    “跟了多久了?”


    一向在外闖蕩的漢子,自然不會不知道這是在探哥幾個的底,若是說得多了,等到少主迴來,隻怕事情會更嚴重,便又抱拳說道,“三姑娘,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沒理由連累幾個兄弟,若有什麽責罰,盡管說,不要再問下去了。”


    本以為會順利的梁恬第一次碰了壁,又換了一個方式問道,“不管我去哪兒,你們都會跟著?”


    “自然。”漢子想也未想便迴道。


    得了,梁恬起身拿了一錠銀子,遞給漢子說道,“那你去給我置辦一身行頭,我要去通城一趟。”


    “這···。”漢子為難了,這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事,又把銀子雙手奉上,頗為恭敬的說道,“三姑娘,請不要為難我了,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


    接連碰壁,梁恬總算知道了,這小子留給自己的人完全不會聽自己的,還要攔自己的去路,放了手下的茶杯,看著這漢子,似笑非笑的說道,“若我執意要去呢?你是不是還要替他來攔著我。”


    “三姑娘···,別為難我們了,這通城並不是個好去處,若是想要散散心,去哪兒都成,離這兒最近的銅安?”漢子倒是會討巧,還知道銅安好玩。


    口說無用,梁恬真生了氣,這混小子倒是會管,連那婆子之前欺人的事也一並浮現了出來,這雖還是梁家,卻不是自家的梁家。


    銀子也不接,梁恬進了屋,給那人留了句,“那你們自個兒去找周家人賠禮道歉去,別說是西北梁家的事,隻說是你們主子的。”


    進退兩難,漢子為了難,出了院子,往小巷的盡頭走去,正蹲著幾個差不多樣的漢子,隻是年長了這人許多。


    漢子哭喪著臉,對為首的那個說道,“大哥,我闖禍了。”


    那為首的,不是別人,卻恰恰是之前隨梁蒙一起去過岷城的一人,拍了這惹事漢子的肩膀說道,“得了,這事情不是你能決定的,遲早會有這麽一朝。三姑娘與平常女子不同,就算沒有這公子哥兒的事,也遲早會找上我們,我看她是早打定了主意要去通城。若沒有我們,她隻怕也要想個法子去那邊,與其之後束手束腳,不如去找少主周全一番。”


    “那別算上我,比起去惹少主,我還不如在三姑娘這兒掙紮一番。”另一個人搭了話,又有其他四個答應著。


    為首的那個又說,“你小子真以為少主能擰得過大腿,三姑娘剛才拿梁家來壓我們呢。”為首的說完,又對剛才從院子裏出來的漢子說道,“你再迴去走一趟,說是隻要老太爺那邊沒意見,我們也隻能從命,最好能拿個物件兒。”說完又讓其他的幾人最近看得更緊些,畢竟這人可是有過跑路的事情,隻要不碰上王思明,一切都還可以周旋。


    那事先反對的漢子,又再說道,“你想先斬後奏?我可不幹,這通城我不迴去,萬一真讓三姑娘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事,我可擔不起這責任。”


    “你···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看你也不用再去通城,就這兒等著被宰了算了。”為首的漢子也不再理那人,又吩咐了別的人其他事。


    ···


    再說姚華被人摔了以後,也不敢伸張,等梁恬走後,也不管醫師的囑咐,自己一瘸一拐的迴了宅子。


    這三姑娘倒真不是個好結交的,自己三番五次去找她,迴迴都是閉門羹,好不容易從張娘子那裏得了一點她住宅的蹤跡,今早去卻是這般下場,又偏偏隻能吃了這個悶虧,真讓人知道自己因這事被人打了,隻怕這白地城也沒臉住下去了。


    歇了兩天後,姚華又去了周家舅舅那裏閑坐,正巧遇上懷安過來,三人說了一會兒事,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又有一個年輕女人進來,弱柳扶風,麵目蒼白,大病初愈一般。


    姚華來此快要一年,卻一次也沒見過這女子,而這女子又似乎對這裏熟悉的很,行了禮便坐在了懷安一旁。


    三人談話倒沒避諱姚華,直接在堂屋裏說開了,那女子話少些,偶爾才能搭上兩句,無非是全憑叔叔做主之類的話。


    可能是懷安自己也覺得這事不光彩,沒說許久,便帶著那女子走了,姚華倒是仍被周元成留在堂屋裏。


    姚華本是在寧州長大的商人之子,自認眼界視野都比這小小白地城裏的人寬闊許多,要不是生存所迫,也不會在這白地城逗留這麽許久。偏偏這個答應母親給自己庇護的舅舅,隻提供了自己生活所需的銀子,還總讓自己去跑些見不得光的瑣碎事情。


    心裏有了怨恨,事情做下來也就打了許多折扣,自茶會過後的,那盯人的事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錯過了許多事。等這舅舅聽完懷安的事後,又來問姚華馬家那邊的事情。


    姚華也僅僅挑了些早已流傳在市井的事情,什麽作坊新成了,王思明得罪了馬家家主之類的話。


    這些話,周元成早聽得起了耳繭,又想起早上的丟人事情,更不滿姚華的行事了,閉了眼示意他不用再說下去,又讓外麵候著的管家,拿了一錠銀子端了上來,放在姚華的麵前,說道,“既然你今天來了,這個月的分銀,就不讓人給你送去了,今天取了便是。”


    姚華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雖不是個讀書人,但自有一身傲骨在身,往常的銀子都是派人送到府上,任憑自己揮霍,這次卻像是打發叫花子,斜眼看了那銀子一眼,又起身作揖說道,“承蒙舅舅厚愛。”人在屋簷下,倒不得不低頭。


    周元成一愣,沒想到他竟然也受了,也緩和了幾分說道,“馬家那邊暫時不要盯了,懷安的事你也聽了,他要納妾之事,我不能幫,但也不能讓他鬧大了。這事情棘手,稍有不甚便會讓幾家人結了怨。我思去想來,也沒有別的人能依賴,讓你去卻是最好的。剛才的周靈兒,你也見了,你用我的名義,去穩住她便可,需要用到什麽,仍從東郊那邊拿,這事你自己多拿主意,不必一一說與我聽。”


    一個巴掌一顆糖,做事自由些,姚華倒也受得,更恭敬了些,說道,“小侄知道了,定不辜負舅舅的厚愛。”


    過了一會兒,周元成又說道,“梁家的三姑娘早上來過了,送了些賠禮的物件兒,我已經讓人給你送過去,這會兒也該到了。”


    這···,姚華本以為剛才已隱隱壓過這人一頭,現在卻又全都敗了,連這事兒也暴露了,難怪剛才那樣對自己,不僅僅是怠工的事情,還有這去招惹別家姑娘的事兒。


    姚華更不喜歡這個小的可憐的白地城了,攏共就這麽些年輕待嫁的姑娘,沒個如意的也就算了,還互相通著氣,多走一步都能聽到冰碎的聲音。


    到底還隻是個年輕的雛兒,終於也在這句話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受不住了,低頭謝了舅舅,便要迴走。走著走著,才想起銀子沒拿,迴頭看去,那人已跟了上來,笑臉盈盈的說道,“姚公子,我送你一程。”


    送便送罷!誰不知你是去做監工的,連帶著這個當初第一個來接待自己的管家,都不怎麽想搭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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