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鬆弛的外國人,風吹雨打慣了,淋雨倒是成了一種享受。


    直到他發現,馬路對麵正朝他緩步走來的人,有些眼熟。


    泛不起波瀾的眸子在隔著玻璃窗,同對方視線相撞的時候,有了點浮動。


    對方穿的是件衝鋒衣,雨水落在他身上也隻是替他沖刷衣物上的泥濘罷了,最終還是匯集到地麵,形成一灘積水。


    幾秒鍾的時間,男人清晰的五官便不由分說地鑽進了他的眼皮底下。


    麵對那張明顯又冷又沉,如同今夜帶有涼意的雨一般的臉,溫南星張了張嘴又合上。


    兩人視線交匯,像對峙,又隱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岑黎無聲地喘一口氣。


    秋雨無情,他到底還是先脫了自己的衣服給這個小騙子披上,然後淡聲:「不要告訴我說這是你的晚飯。」


    泡麵已經悶了五分鍾,香氣滿溢。


    「不是,」溫南星快速否認,「我吃了晚飯才出門的。」


    這是真的,但沒吃多少也是真的。


    聞言,岑黎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但沒比剛才好看多少。


    動作夠快的,他要是沒打這一通電話,溫南星是打算明天再和他說這件事?


    真是個小騙子。


    溫南星還在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打開那碗牛肉麵,隻見岑黎忽地背過身,朝收銀台方向走過去。


    和收銀員說了三兩句話,緊接著又迴來。


    「咚。」


    很輕的一聲紙杯碰桌麵的聲音。


    關東煮,旁邊是個紙袋,大抵是脆骨腸之類。


    溫南星抬眼看他,眼底像是蒙著一層水霧氣,茫然,也有點委屈。


    「不是餓嗎?看我做什麽。」


    岑黎挪開視線,似乎這樣才能維持自己目前的冷厲形象。


    大抵是真的有些餓,岑黎也是真的怕他吃不飽似的,點了好幾串都是實打實的肉丸子。


    但對於小鳥胃的人來說,消滅一半已經是極限。


    看他仍眨巴著眼睛望著自己,岑黎上牙碰下牙,摩擦著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還餓?」


    溫南星搖搖頭,輕打嗝:「吃飽了。」


    再吃多,晚上容易積食,睡不著。


    「那我們,現在迴去嗎?」溫南星看了眼時間,又說,「已經沒有末班車了。」


    岑黎迴以他一個『你想怎麽辦』的眼神。


    溫南星指指隔壁那家亮著燈牌的旅館,意思很明確,住一晚吧。


    他沒忘記岑黎手上負著傷。


    還氣著了。


    可實際上,在從馬路對麵走到便利店的時候,岑黎心裏的氣就已經消了。


    再換一種說法,他壓根沒氣,不過就是擔心溫南星一個人天南地北跑來的安全問題。


    畢竟溫南星再怎麽說也是個成年人,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如果不是在這樣漆黑的夜晚偷摸跑來的話,他會更歡心。


    旅館亮燈的牌子就在眼前忽閃忽閃,接觸不良一般,算不上什麽好住所,但能夠給雨夜無家可歸的人一個落腳的地方。


    「走。」


    岑黎麵無表情邁步,但卻是跟在溫南星步子之後。


    裝模做樣,蔫壞。


    小雨一時半刻停不了,出便利店前,岑黎順手買了把傘,接著撐起,傾斜。


    像極了一位恪守職責的隨行保鏢。


    就算是小鎮也有夜生活,比如接近十點半的街道,燒烤攤上依舊有喝酒碰杯談天說地的暢聊聲。


    再比如這時候有位『賣火柴的小男孩』,圍著他們倆一個勁地推銷:「哥哥,買一束花吧,買一束漂亮的花吧。」


    至於為什麽是賣傘而是賣花,也許是獨屬雨夜一種的氛圍。


    就像他們玩樂器的經常被人說:理想能當飯吃嗎?


    看著那一枝枝包裝精美的花束,岑黎莫名不爽,他剛才分明聽見小男孩對著另一對打傘的小情侶說的是『買一束花送給漂亮的姐姐吧』。


    到他們這兒,漂亮『姐姐』成了漂亮花。


    也不能算作送禮了,隻是單純地想讓他倆買下最後兩束花而已。


    所以區別就是——他們是同性情侶,而那對是異性。


    溫南星倒是沒注意這一個小插曲,他現在關心的是一會兒的住宿,關心旅館會不會滿員,是應該開一間房還是兩間……


    進行思想鬥爭半分鍾,手心驀地被塞進來兩束花。


    嫣紅,掛著小雨珠的玫瑰。


    溫南星帶著疑惑望向他。


    岑黎解釋:「最後兩朵,讓他早點迴家。」


    小男孩收了錢,沒迴家,反而是一溜煙跑進了隔壁馬上準備歇業的文具店,出來的時候興高采烈,寧可自己淋雨,也要保護懷裏嶄新的那隻文具盒。


    「……」那麽隻能改口了,岑黎咳嗽一聲,「送你的。」


    溫南星接過兩束火紅,比炭烤爐上的火苗都熾熱:「哦。」


    就哦?


    岑黎:「。」


    花型呈高杯狀,殷紅色卷邊盛開,似是象徵風情與高傲。


    嗅了嗅花苞清淺的香味,溫南星仰頭笑:「謝謝,我喜歡。」


    岑黎眼觀鼻鼻觀心。


    還有什麽可生氣的,麵對這樣一張明燦的臉,你好意思不做表示?


    不過就是借著機會,第一次送花呢,靦腆又生澀。


    岑黎撓撓後腦勺,小聲嘀咕一句『喜歡就好』,繼續給人打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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