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南星誠實:「本身就壞了。」


    所以實際真弄壞了,這點小零食就是小打小鬧。


    零頭可能都不夠。


    「行。」


    岑黎轉而又問:「那隻琴叫什麽?就……學名。」


    「貝斯。」溫南星稍側目光。


    岑黎重複一遍:「貝斯?你學樂器的?」


    「嗯。」


    岑黎心中有了猜想,但沒像過年七八姑八大姨那般盤查,轉頭刷碗並岔開話題:「所以你頭髮留這麽長,是因為搞藝術都這樣?」


    溫南星嘴裏銜著隻體溫計,沒法說話,變調似的「唔」了兩聲,表示否定,停滯了一息,又「嗯」了聲。


    不知道到底是肯定還是否定。


    他也記不清自己上一次進理髮店是何年馬月了。


    但搞藝術的頭髮確實……都有一種旁人無法欣賞的美。


    岑黎扭頭,剛直起身,突地,脊柱旁後知後覺的刺痛,惹得他「嘶」了聲。


    撞到硬物的腰際遲遲沒有得到重視,如今不滿地奮擊,仿佛在訴說抗議。


    溫南星本身也準備從抽屜裏拿出噴霧藥劑,聞聲迴過頭。


    晚飯前發生的小插曲還留在廚房裏,散著旖旎。


    岑黎解釋說:「剛在這磕了下,沒事。」


    磕了……?


    是因為他滑倒導致的嗎?


    「嚴重嗎?要不要上藥?」拿出溫度計,溫南星問。


    岑黎想說「還行」,就聽他看著瓶身上的說明書一字不落地念道:「活血散瘀,消腫止痛,用於跌打損傷,肌肉酸疼……都可以用。」


    岑黎:「……」


    這倆藥還是他去拿的,當然知道功效是什麽。


    要上也是……


    「我自己來吧。」岑黎說。


    但溫南星直白地盯著他看。


    那種心慌的情形又出現了,岑黎有些難捱地瞥開目光。


    「你幫我的話,我也可以幫你。」溫南星帶著點不容置喙的語氣。


    「我——」


    岑黎還想說點什麽推辭,就見溫南星搖晃兩下瓶身,躍躍欲試。


    「衣服。」溫南星提醒他。


    岑黎整個人已經成了一座雕塑。


    又慌又亂,心亂如麻。


    直到溫南星又說:「撩起來一下。」


    岑黎就不是扭捏的性格,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大方地掀起衣服下擺。


    一段與自身截然相反的腰,溫南星頓了一下,隨後道:「是……這裏嗎?有一點淤青。」


    指尖微涼輕點,岑黎差點沒從沙發上蹦起來,脊背僵直得宛如岣嶁老太。


    溫南星收迴手:「我弄疼你了?」


    溫南星說得認真且誠懇,不帶一絲有色彩的含義,但卻讓岑黎倒吸一口氣,盡管他知道現在僅僅隻是在上藥罷了。


    岑黎咬牙:「沒事,不是很——」


    疼字還未從喉頭脫口而出,細密的噴霧不由分說覆蓋上皮膚,說不上是一種什麽感覺,又涼又燒,像杯烈酒下肚,沁透瀰漫五髒六腑。


    破皮了?!


    沒破皮怎麽他奶奶的那麽疼?!


    雖然沒骨的疼痛令他齜牙咧嘴,但一生要強的男人愣是不哼一句,隻是氣息拖得有些長。


    認命般趴著,岑黎唿出口氣,想用手查探一下磕傷情況。


    「別揉,」溫南星忙製止他,「說明書上麵寫著不能揉搓。」


    岑黎硬擠出一個笑:「那再來點吧,多噴幾次,好得快。」


    長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現在就痛!


    哪知輪到溫南星嚴肅拒絕:「不行。」


    「紅瓶一天使用不得超過三次,白瓶不能超過五次。」


    「……」


    「一會兒再噴。」


    「…………」


    丫的,不如讓他噶了算球!


    ……


    擦了藥,岑黎放下衣服下擺。


    此刻的兩人頓時像角色互換一般,前兩天還是他以「醫生」的口吻叮囑溫南星用藥,如今倒是相反,他成了那個受傷,柔弱不能自理的病患了。


    飯後,溫南星又量了次體溫,岑黎讀著水銀計上的數字:「三十七度一。」


    已經不燒了。


    這場發熱來得匆忙,走得也匆忙,溫南星沒有感冒流鼻涕或是咳嗽的症狀,眼下無不適,精神也充沛。


    主要是白日裏已經昏睡了一天,再想睡也睡不著了。


    「我去洗碗吧。」索性溫南星自告奮勇,「畢竟我隻是腿瘸,腰不行,很容易落下病根的。」


    腰不行……?


    岑黎張了張嘴,想反駁但是又不知從那句開始反駁。


    溫南星已經進了廚房。


    沒了陳妙妙那張嘰嘰喳喳說不停的嘴,房子裏就多了些寧靜。


    岑黎開始四下瞎看,比如這間屋子的天花板石膏線旁,幾十年的白漆有著非常不規則的斑駁與脫落,垂垂欲墜,似乎下一秒就會哐地砸他腦殼上。


    夜幕悄無聲息降臨,廚房以及客廳裏都沒打燈,僅有吊扇用了電。


    岑黎看見溫南星套上了他方才用過的橡膠手套。


    應該是過於寬鬆,以至於對方刷兩下碗筷,就得攏一下指縫。


    遲鈍的腦子這才稍微有點反應,岑黎細節地察覺,其實溫南星手指看上去如白玉般細膩,可真正接觸到自己皮膚,卻是有些毛毛躁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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