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善人說,他見過你的屍體,為什麽你明明活著,卻任由我和吟知為你舉喪事,你知不知道那樣會折你的壽?」陸綺凝扶著牆坐在地上,言語復了平靜,幾乎是令人聽不出起伏,她其實就想問一句,為何活著卻不來看她,也未報安平。


    那是一個無月夜,漫天藍黑陰沉,空氣中霧氣繁重,他在府上正打算沐浴休息,衛朝急匆匆叩門,跟他說了幾句話,令他挪步郊外。


    徐鴻越未曾耽擱分毫,和衛朝匆匆趕往,他從都城到江南任職,隻帶了一位小廝,那小廝便被留在家中。


    待他快趕到時,察覺空氣中氣味不對,原本他雖察覺衛朝此人疑點頻頻,但苦於沒證據,加上那會兒夜深人靜,人的恐懼會被無限放大,衛朝小膽量躲一旁雙手抱頭,瑟瑟發抖,他還是心善一步,讓人抓著他的衣袖。


    誰成想這人竟從後背刺了他一刀,也正是那一刀令他防不勝防。


    徐鴻越醒後來,就成了時而清醒時而不清醒,清醒時他是他,不清醒時他不是他,清醒時他醒來之地就他一人;不清醒時他就不知了。


    剛醒那段時間,清醒不過每日半個時辰,到現在牢裏他完全清醒,他心中愈發不安,傷他的人是衛朝,綁他的人是誰,還有究竟什麽藥讓他如此意誌堅定之人都無法擺脫掌控。


    旁人究竟都從他口中套了些什麽話,他不清醒時究竟做了什麽,這些他都不知。


    這些時日他其實就住在城郊的小破屋裏,每日有人來送一日三餐,甚至他屋門口都沒看守的,但那時的他幾乎跟軟禁無區別,四肢發軟。


    也是衛氏一族被滅門前日,徐鴻越終於在小屋裏看到一個男子,男子麵生得緊,隻記得男子講了城中將有大事發聲,而且大事還是他一手促就的。


    自那男子來之後,他的飯菜中沒了使四肢發軟的軟骨散,衛氏行刑那晚,他去了,並救了衛夕迴來,此人不該死。


    再到後來的阮幀之死,徐鴻越才知那日男子故意前來告知他的大事,是阮幀之死,而並非衛氏一族被滅。


    雲祝香,青糕,還有鹿湘書院的早膳,三者合一是能置人於死地的毒藥,是他在不清醒時給旁人提供害人法子,間接殺了人。


    不過眼下徐鴻越麵對陸綺凝質疑,依舊未曾抬頭,隻端正垂頭跪著,「罪臣已是罪臣,有何顏麵得見天顏。」


    事實上,他確確實實在太子別院外逗留過,他挑了個陸綺凝和南珵都在湖心亭的日子,在別院外逗留幾何便離開。


    「罪臣乏了,請太子太子妃離開罷。」徐鴻越沒給陸綺凝開口機會,麵無表情的直直趕人。


    待陸綺凝和南珵腳步聲越來越遠時,徐鴻越才癱坐在地上,幾乎就在陸綺凝剛進來一瞬,他便瞧不見了,是以才未敢抬首,當他發現他什麽也聽不見時,才攆人走,人走後他便也說不出話了。


    還好他親眼瞧著長大的小予一心隻在問他問題,未曾留意,他拚著全力想再說一句:「多加小心。」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


    恍惚間,徐鴻越好似迴到了過去,他懷中抱著個小粉糰子,逗著,「小予三歲了,想要夫子給你買什麽禮物啊,是畫還是狼毫筆。」


    小粉糰子連連擺頭,想要掙開徐鴻越懷抱,去找阿娘。


    轉眼到了小粉糰子八歲,已經出落的是個標誌姑娘了,性子中的頑劣有所收斂,卻依舊對文章書畫嗤之以鼻。


    徐鴻越夫子顏麵蕩然無存,他也不在乎旁的夫子如何教學生,他隻知孩子嘛,該有天真無暇燦漫多姿。


    再後來他欲離都城,下江南時,給這姑娘做了副畫,那畫被他帶著,他一生無妻無子,早就把陸綺凝當做女兒去待,誰知最後一麵竟會是如此場景。


    徐鴻越頭抵著牆後仰,早已沒了氣息。


    *


    臘月十一這日,突然降了溫,都辰時三刻左右,街上還是霧氣蒙蒙的,賣早點的鋪子依往常早該熱熱鬧鬧,此刻冷淒無比。


    隻一人駕馬快速駛過,馬蹄聲踏著青石板聽著愈發震耳欲聾,讓人心中發怵。


    徐鴻越死在牢內的消息一經傳到太子別院,已經是辰時四刻,陸綺凝和南珵正坐在用早膳,二人商量著對徐鴻越緩刑這幾日,具體如何找線索。


    晴雲推開春景堂的門,輕細道:「徐夫子昨晚死在牢內,今早兒值守的差使照例給去送早膳時,發現的,七竅流血。」


    高門大戶的婢女侍衛,尤其是主子身邊的貼身人,皆知事情輕重緩解,但話從口出,必定不慌不亂,是以即便天大的事,晴雲也是極為平靜轉述著。


    陸綺凝剛還僥倖她有幾天時間可以查查,雖然不足矣減輕徐鴻越殺人之罪,但最起碼她這幾日還是可以見到她這夫子的。


    離她見徐鴻越不過一晚,人怎會平白無故死去,何況牢房她明明加了人看守的。


    *


    官衙牢獄中,無差使敢挪動徐鴻越的屍身,這屍身若是普通的死囚還好,偏是一個自詡清正廉明,後又自首殺了人的罪犯,加上是太子妃的夫子,無人敢碰。


    那發現徐鴻越屍身的差使當時一看到這場景,嚇得屁滾尿流,連爬帶跑的去找人稟太子。


    仵作房,徐鴻越的屍身已經被南珵派侍衛抬了過來。


    陸綺凝遠遠靠著仵作房外的那棵樹幹,未曾上前,她麵色著實談不上多好,幸虧今兒霧氣朦朧,不仔細看,都不知樹底下站著倆人在這兒,她輕聲道:「我阿爹阿娘曾說,徐夫子是除父母以外最希望你有番作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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