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抵岸邊,南珵將船隻上的繩子用力甩到岸上,岸上的樵公將繩子拴好。


    二人才前後腳上岸。


    這林子叫絨林,裏頭古亭錯落有致,曲徑通幽,是用來男女幽會的聖地,一般來這裏的都是詩情畫意,樣樣精通的男女,彼此相約來著,多不過是相互切磋琴棋書畫。


    江南絨林裏的絨花四季常盛,扇子般的絨花像隨風輕飄著的流動的江水。


    繁花似錦,蝴蝶翩翩,漫步金色。


    扶搖千萬碧波盛。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淡妝濃抹總相宜1。


    陸綺凝素手被南珵拉著,人前她總是迫不得已的,身居高位自然得做些百姓樂意瞧之事。


    她隔著三千扇麵,仰頭瞧著漫天繁花,她阿娘的絨院裏也有這麽一棵絨樹。


    那是她的公主外祖母在她阿娘剛到公主府,病況愈下的時日裏,親去求來的一棵帶著母親愛意的樹。


    那樹看著她阿娘長大,也伴著她長大。


    隻可惜她外祖母死在她出生那個除夕夜。


    陸綺凝手在南珵手心鬆鬆攥著一個拳頭,她眸光閃了閃,眼角略微含了淚水,隻得再抬眸讓它落迴眼底,手卻不自覺地蛐卷一些。


    原本南珵走得比陸書予稍稍慢一些,在這姑娘抬眸一瞬,步伐大了些,他薄唇未啟,這會子不見得陸書予就想說話。


    絨花樹上結絨花,病痛藥到自消根。


    這樹雖不是昭平候府的那棵,可到底相差無幾。


    他握陸書予的手上了些力道,越這時,越該默不作聲離人近些,他抱著紙墨硯台,拉著這姑娘走近一古亭中。


    待二人路過這林子其他亭子時,有不少識得二人身份的男女齡仿之人慾施禮,被南珵擺手迴拒。


    也有其他書院的學生,趁著今兒書院休憩,也慕名而來。


    聞這裏落日暮色別致得緊,從上午開始便陸陸續續有不少人來,占了位置好的古亭去。


    南珵和陸綺凝找的這個古亭,不算偏,觀暮色十分,還是尚可的,隻不佳而已。


    陸綺凝坐在石凳上,懶洋洋單手支額鬢,她的情緒來的快,去的更快。


    人活一世,重中之重,便是這調自身情緒,萬不得讓情緒把人帶跑偏才好。


    往事憶之不可陷,來日想之不可幻。


    南珵沒捨得放開這姑娘的手,他把懷中物什放在桌上,才一個個擺好,他擺什麽,陸書予就看什麽。


    一個硯台,兩支湖筆2,幾張裱了畫軸的澄心堂畫紙,零零散散擺滿整個石桌。


    這男子在她跟前兒忙碌著,絛帶上還掛著她的芙蓉玉佩,連著南珵的那塊玉佩一同掛在一側,隨之輕泠泠響著,好似箏弦撩撥聽戶3。


    擺好這些物什,不過須臾,陸綺凝心中覺著空落落的,恍若少了點什麽,她卻不知少了何物。


    她眼底難得有了一抹複雜色,她自己感覺不出。


    少傾,絨花婀娜盪進亭內多許,帶著幽香深長,雲來雲往,落英繽紛,萬般愜意。


    南珵便在這時坐下,他眼中泛疑,也順著這姑娘視線瞧去,漫天花舞,在這臘月初日中,春意盎然,夏起秋風,冬往迎春。


    他把另隻手搭在石桌沿邊,沒聲兒閑敲,他視線下瞥了眼二人拉著的手,隨後又轉向陸書予,眉掛盈笑,優哉遊哉道:「檀夫子,不打算給學生畫副風景畫,給學生鑑賞嗎?」


    他拉著陸書予的手垂在倆人身內側,趁這姑娘攥著的手鬆了鬆,他手指穿過這姑娘手心,徹底將這素手拉住。


    出乎南珵意料,這姑娘完全沒掙脫他手的意圖,甚至扭過頭瞧他時,那清淩淩的目光裏多了絲他也看不懂之色。


    不過很快他心中的疑慮便被壓製了。


    陸綺凝心氣兒上來,另隻手叉腰,孩子氣道:「十二歲那年,徐夫子將你那副山水畫,讓我賞之,難於登天,你有想過那畫會拿給一個十二歲的孩童鑑賞嗎?」


    一說這個她便來氣,山水畫本該雅之,趣之,老幼皆曉矣,南珵畫得可好,飛禽樹澗花草魚,一樣不落。


    照葫蘆畫瓢,還滿都城人見人誇。


    南珵淡笑一聲,眼眸如同亭外氤氳花香的溫意,瞧著這姑娘,怪不得人剛眸中多了複雜色,原來他十六歲那年掛在畫舫裏的那副不知被誰買走的畫,竟落到這姑娘手中。


    他十五作的畫,十六歲被徐鴻越買走,與這姑娘而言卻難了點,「早知道那畫歸宿如此好,為夫合該畫簡單點。」


    他輕快的話像那被推落在石桌上,又飄到陸綺凝裙麵上的柔短無依的『扇子』背後之手的微風似的,聲音幹淨悅耳,匆匆掠過二人耳畔,那『扇子』在陸綺凝裙麵上『張牙舞爪』,好似這地盤是它的一樣。


    陸綺凝抬手將絨花從裙麵上撫去,那花竟又飄到美人椅麵上。


    閑花閑言耳落果,似輕似舟淡漂泊。


    這話聽著倒像是在拐著彎罵她簡單似那未作畫的畫紙,白淨無暇,卻無墨染肚,她瞅了眼南珵,嘴角含笑,心中存了氣性,心口不一道:「那畫被我燒了,眼不見心靜明。」


    那畫至今完好保存在昭平侯府上的大書房裏,她院裏的小書房才不會擺這樣一副令她瞧著就生氣的畫。


    南珵瞧她這氣唿唿模樣,心中不由暖洋肆聲,他伸出另一隻手心到陸書予眼前,戲著:「為夫就在這兒,給你打手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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